紧张吗？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抱着厚厚的练习册走进教室，刚在黑板上写下函数公式，曲瑾瑶就夸张地“嘶”了一声，凑到焚星诺耳边小声说：“完了完了，我暑假全玩了，这题我连符号都认不全。”

焚星诺刚想安慰她，就见曲瑾瑶已经转头，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慈沐阳的课桌。男生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侧脸依旧冷着，却没躲开。“同学，”曲瑾瑶声音放得软乎乎的，像哄小猫，“你的数学笔记能借我看看不？我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啦。”

慈沐阳没说话，指尖在笔记本边缘顿了两秒，抬手把本子推了过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曲瑾瑶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来，还不忘从书包里掏出包草莓味的饼干，偷偷塞进他桌肚里：“谢啦！这个超好吃，给你当谢礼！”

焚星诺坐在中间，把两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见慈沐阳的指尖碰到饼干袋时，指节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耳尖竟泛了点淡红——那是和他冷硬侧脸完全不符的柔软，像冰壳上裂了道细缝，漏出点里面的温度。

她忽然有点恍惚，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旧课本，书页边缘卷着毛边，是妈妈用透明胶一点点粘好的。刚才曲瑾瑶借笔记时，她其实也没听懂老师讲的题，却没好意思开口——不像曲瑾瑶，永远那么大方，连对陌生人都敢主动伸手；也不像慈沐阳，就算不说话，也有人愿意凑过去递温暖。

“星诺，你看这步，是不是用的代入法？”曲瑾瑶忽然把笔记推到她面前，指着上面工整的字迹，“慈沐阳写得好清楚啊，比老师讲的还明白！”

焚星诺刚凑过去，就见慈沐阳忽然转头，目光落在笔记上，声音还是淡淡的，却比上午软了点：“这里要先算定义域，不然会错。”

他说话时，气息轻轻扫过焚星诺的耳廓，带着点矿泉水的清冽味。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那是双很深的眸子，像藏着片没化开的雪，却在看向笔记时，眼底落了点细碎的光。焚星诺慌忙移开视线，指尖攥紧了手里的旧橡皮，橡皮上的字迹都被捏得模糊了。

“啊？定义域？”曲瑾瑶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皱着眉挠头，“那在哪儿算啊？”

慈沐阳没再说话，只是拿起笔，在笔记旁空白处飞快写了两行步骤，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课堂里格外清晰。焚星诺偷偷瞄着，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笔锋利落，却在最后一笔时，轻轻顿了一下，不像前面那么锋利。

下课铃响时，曲瑾瑶把笔记还给慈沐阳，又递过去一瓶温牛奶：“刚才的饼干你没吃，是不是不喜欢甜的？这个牛奶是热的，你喝点暖暖胃。”

焚星诺看见慈沐阳盯着牛奶瓶看了好一会儿，瓶身上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和他单肩挎着的黑色书包格格不入。他沉默了几秒，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碰到瓶身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那只小熊。“谢谢。”他小声说，声音很轻，若不是焚星诺离得近，几乎要听不见。

曲瑾瑶眼睛都亮了：“哇！你终于跟我说话啦！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冷着脸呢！”

慈沐阳没接话，只是低头拧开牛奶盖，小口喝了一口。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握着奶瓶的手上，他的指节分明，却没什么力气似的，握着奶瓶的动作很轻。焚星诺忽然想起中午食堂里，他只吃米饭的样子——原来他不是拒绝所有温暖，只是需要有人慢慢递到他手里。

“对了！”曲瑾瑶忽然拍了下手，“放学我们去校门口的文具店吧？我想买支新钢笔，你们一起去呗？”

她先说给焚星诺听，又转头看向慈沐阳，眼神亮晶晶的，像在期待什么。焚星诺心里有点慌，她口袋里只有三块钱，连一支最便宜的笔都买不起，可看着曲瑾瑶的笑脸，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就在这时，慈沐阳忽然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带着点确定：“可以。”

曲瑾瑶欢呼一声，拉着焚星诺的胳膊晃了晃：“太好了！放学一起走！”

焚星诺被她晃得笑了起来，眼角余光却瞥见慈沐阳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牛奶瓶，嘴角好像轻轻弯了一下——很淡很淡，像风吹过水面时，漾开的一道细波，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忽然觉得，刚才攥着橡皮的指尖不那么紧了。这个下午，好像因为曲瑾瑶的热络，因为慈沐阳那声轻轻的“谢谢”，连窗外的蝉鸣都没那么聒噪了。只是她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在意，刚才慈沐阳看笔记时，眼底的光；接过牛奶时，耳尖的红；还有那抹快得像错觉的笑——这些，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

窗外的香樟树又被风吹得沙沙响，焚星诺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曲瑾瑶，看着旁边安静喝牛奶的慈沐阳，忽然觉得，这个有点拥挤的座位，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