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把七月的尾巴拖得冗长，梧桐叶被晒得打卷，空气里飘着冰汽水化开的甜腻气息。枔玥窝在客厅的藤椅里，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刺眼的中考分数，心里那点悬着的忐忑落了地，随即又被一股说不清的雀跃填满——她考上了那所全市闻名的高中。
妈妈在厨房喊着让她赶紧加新生群，枔玥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点开班主任发的二维码。群聊的提示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几百条消息瞬间涌进来，头像密密麻麻地跳动，满屏都是陌生的名字和带着兴奋的自我介绍。她划着屏幕，指尖在“辩论队招新”的置顶公告上顿住。
她从小就爱跟人掰扯些奇奇怪怪的道理，辩论赛这种唇枪舌剑的场子，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没多想，她照着公告里的格式，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高一新生枔玥，申请加入辩论队面试，意向辩位：一辩。”
消息刚发出去，就有个头像干净利落的账号私戳了她，备注是“辩论队 程青梧”。
“同学你好，这里是辩论队招新面试的网面环节，我是面试官程青梧，方便现在开始吗？”
枔玥的心跳漏了一拍，忙不迭地回了个“可以”。下一秒，语音通话的请求弹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有些发颤地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像冰镇过的柠檬水，清清凉凉的，又带着点温软的笑意：“枔玥同学你好，不用紧张，我们就随便聊一聊。”
程青梧的问题不算刁钻，从对辩论的理解，到对“真理越辩越明”这个观点的看法，再到现场让她界定“自由”这个概念。枔玥攥着手机，把自己琢磨了很久的想法一股脑儿倒出来，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说到最后甚至有点喘。
对面安静了两秒，随即响起程青梧的笑声：“你的概念界定很准确，逻辑也很清晰，一辩需要的就是这种能快速立住论点的能力。”
被夸奖的瞬间，枔玥的脸颊有点发烫，刚想开口说声谢谢，就听见程青梧的声音又轻缓地响起：“不过这次面试的同学都很优秀，很遗憾，这次没能让你通过初试。没关系的，辩论队以后还有很多纳新机会，你这么有天赋，下次一定可以的。”
那点雀跃的火苗，猝不及防地被浇灭了半截。枔玥抿了抿唇，小声说了句“谢谢学姐”，声音里藏不住的失落。
程青梧似乎听出了她的沮丧，又温温柔柔地安慰了她好一会儿，从辩论的技巧，到心态的调整，事无巨细地说了很多，末了还加了句：“要是你想找人聊聊辩论的事儿，或者只是想吐槽点别的，除了恋爱，什么都可以跟我说，随时都行。”
挂了电话，枔玥盯着手机屏幕上“程青梧”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隔天，她在新生群里碰到了同样去面试辩论队的女生，两个人聊起昨天的网面，那女生一拍大腿：“唉，我也没过，不过那个程青梧学姐人真好，特意语音安慰了我半天，说我反应快，适合打四辩呢！”
另一个男生也冒出来附和：“加一！学姐也给我发了语音，说我逻辑不错，就是有点紧张，还鼓励我下次再试！”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好几个参加面试的新生都出来说，自己收到了程青梧的语音安慰。
枔玥看着满屏的消息，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一下。原来她的温柔和耐心，不是独一份的。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偷偷地想：好像……学姐跟我聊的时间，比他们说的都要久一点？她还特意跟我说，除了恋爱什么都能聊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甩了甩头，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埋进了盛夏的蝉鸣里。
日子像掺了蜜的温水，不疾不徐地淌过。转眼就到了八月，枔玥的生日悄然而至。那天她跟朋友去吃了火锅，又去逛了夜市，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她翻出手机里拍的照片，选了一张举着蛋糕的自拍，配了句“又长大一岁啦”，发了朋友圈。
没过几分钟，评论区就跳出了一条新消息，是程青梧。
“生日快乐呀小枔玥，新的一岁也要继续闪闪发光哦～”
后面还跟了个笑脸的表情。
枔玥盯着那条评论，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她盯着程青梧的头像看了半天，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学姐，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呀？”
程青梧很快就回了：“九月十二号，比你晚一个月呢。”
枔玥赶紧点开程青梧的朋友圈主页，找到她的个人资料，在生日那一栏，小心翼翼地输入了“九月十二日”，又怕自己忘了，特意在手机备忘录里也记了一笔，备注是“程青梧学姐 生日”。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像藏了个天大的秘密。
八月的尾巴，被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浇得微凉。学校组织新生入学宣讲，要求全体新生去校内的剧场参加。枔玥跟着人流挤进去，听着台上校长和老师的讲话，有点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宣讲结束，她跟着人群往剧场外走，刚踏出大门，一阵带着湿意的晚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精神一振。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勾住了。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低马尾，正跟旁边的老师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柔和又利落。
是程青梧。
枔玥的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她在朋友圈里见过程青梧的照片，见过她穿着辩论队队服的样子，见过她捧着书的样子，见过她对着镜头笑的样子。可当真人就站在不远处，被傍晚的柔光笼罩着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比照片里好看一百倍。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程青梧跟老师道别，看着她转过身，看着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又轻轻移开。
直到朋友拍了拍她的胳膊，问她怎么不走了，她才回过神来，脸颊烫得惊人。
晚上回到家，枔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点开了和程青梧的聊天框，敲下一行字：“学姐，我今天早上在剧场外面看到你啦。”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的那一刻，她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没过多久，程青梧回了消息，带着点惊讶的语气：“啊？你认出我啦？我都没注意到你呢。”
枔玥看着那行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对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回了一句：“因为学姐很显眼呀。”
窗外的夏夜晚风，穿过纱窗，拂过她发烫的脸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眉眼，藏着少年人独有的、肆意又忐忑的心事。
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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