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在疗养舱的金属壁上漾开柔和的涟漪，仪器的嗡鸣轻得像一缕游丝，缠在蓝晶星夜色里透进来的莹蓝光晕中。陈飞林靠在软枕上，指尖被陈月林握着，那点恰到好处的暖意，却像是烧在她的心上，烫得她眼眶里的湿意又涌了上来。
她看着陈月林低垂的眉眼，看着她眼睫上沾着的那一点细碎的光，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像是怕自己会突然碎掉一样。那些压在心底的、沉甸甸的绝望，那些在蓝晶星的血色里反复碾过的画面，那些日夜折磨着她的梦魇，突然就冲破了喉咙里的那道枷锁，化作了一声极轻、却又带着万钧重量的叹息。
“月林，”陈飞林的声音很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陈月林抬起头，眼底的温柔像一汪春水，漾着关切的涟漪：“二姐，你说，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她的指尖又往陈飞林的手心里攥了攥，暖意更浓了些，像是想把自己的温度，都渡给这个病弱的姐姐。
陈飞林的目光落在自己肩头的绷带上，那片浅淡的血色，像是在她的视线里蔓延开来，变成了蓝晶星上满地的猩红。她闭上眼，睫毛上的泪珠滚落下来，砸在陈月林的手背上，凉得陈月林心尖一颤。
“杀了我吧。”
这四个字，轻得像一声呢喃，却像一道惊雷，在疗养舱里炸开。
陈月林的身子猛地僵住，握着陈飞林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却又在下一秒，死死地攥紧，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她猛地抬起头，眼底的温柔被惊慌撕碎，那双总是漾着暖意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一颗颗砸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二姐……你说什么？”陈月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带着疼，“你在胡说什么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姐，我现在就去——”
她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手腕却被陈飞林用尽全力拉住了。陈飞林的手很凉，力气却大得惊人，像是用尽了她这半生所有的力气。
“别去。”陈飞林看着她，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依赖，没有了刚才的柔软，只剩下沉甸甸的疲惫和绝望，“月林，我累了。真的太累了。蓝晶星的那些事，那些人，那些血……我忘不掉，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那些人死在我面前，梦见他们的眼睛瞪着我，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我护不住他们，我连自己都护不住，我活着，就是个累赘。”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姐她那么好，你也那么好，你们不该被我拖累的。你们值得更好的生活，不该守着我这个……活在地狱里的人。”
“你杀了我吧，月林。”陈飞林的目光落在陈月林的脸上，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神色，“这样，我就解脱了，你们也解脱了。好不好？”
“不好！”
陈月林突然哭出声来，那哭声压抑了太久，像是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镇定。她猛地扑过去，将陈飞林紧紧抱在怀里，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她肩头的伤，却又抱得那么紧，像是要把这个姐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的眼泪汹涌地落在陈飞林的颈窝里，滚烫的，带着她的恐惧，带着她的心疼，带着她的绝望。她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声音里的颤抖，几乎要碎掉。
“你是我二姐，我这辈子只有你和陈燕林两个姐姐，我怎么会想伤害你呢，我更不可能杀你。”
“二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怎么能这么想？”陈月林的手抚过陈飞林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蓝晶星的事不是你的错啊，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护住了那么多人，你护住了那个孩子，你已经拼尽了全力啊。你不是累赘，你是我的姐姐，大姐的妹妹，是我们这辈子最想护着的人啊。”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在了，我和大姐该怎么办？”她的哭声更响了些，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们的家，少了谁都不行，少了你，就不是家了啊。二姐，你醒醒好不好，你看看我，看看我和大姐，我们都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把那些噩梦都熬过去，陪着你看蓝晶星的蜜果成熟，陪着你看遍这宇宙的星星，我们会一直守着你，守到你好起来的那一天。”
陈月林抱着她，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低下头，额头抵着陈飞林的额头，暖光落在两人的脸上，映着满眶的泪。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陈飞林的手，像是在跟她约定，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字一句，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
“二姐，求你了，别再说这种话了。活着，好不好？为了我，为了大姐，好好活着。我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做姐妹，永远都不分开。”
疗养舱里的暖光，依旧柔和。仪器的嗡鸣，依旧轻柔。蓝晶星的夜色，依旧铺满了莹蓝的光晕。可那紧紧相拥的姐妹二人，却像是在这一刻，把彼此的心跳，都融进了对方的生命里。一室静谧，却又盛满了滚烫的亲情，浓得化不开，将所有的绝望，都轻轻包裹，化作了无声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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