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临时医疗点的灯光在夜色中摇曳,如同风中残烛。地震后的混乱尚未平息,新的恐慌又在空气中悄然蔓延。姜晨曦蜷缩在分配给她的行军床上,薄毯裹紧身体,却挡不住从脚底渗入骨髓的寒意。白天柳时镇将她护在怀中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混合着尘土和硝烟的气息,而徐大荣那双穿透混乱、冰冷审视的眼睛,更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世界线稳定性:95.1%。”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清晰,“关键人物徐大荣信任度:-35%。关键人物柳时镇好感度:+15%。警告: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阿古斯袭击’能量波动异常,时间轴偏移率:+47.3%。预计触发时间:提前至72小时内。”
姜晨曦猛地坐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提前了?原剧中阿古斯武装的袭击应该在地震后一周左右,怎么会提前这么多?72小时……三天!蝴蝶效应比她想象的更猛烈。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乌鲁克,只有巡逻士兵的手电光偶尔划破夜幕,更添几分压抑。恐惧如同藤蔓缠绕上来,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必须做点什么,但系统冰冷的警告再次响起:“过度干预主线剧情可能导致世界线崩溃。”
接下来的两天,姜晨曦如同行走在刀尖上。医疗点成了临时避难所,伤员源源不断,疲惫和高压让每个人都濒临极限。她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包扎、换药、安抚惊恐的灾民,试图用忙碌麻痹紧绷的神经。然而,那道审视的目光无处不在。徐大荣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医疗点外围,他并不靠近,只是沉默地观察,记录,偶尔通过对讲机下达指令。他的存在感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姜晨曦心头,让她每一次与柳时镇的接触都变得如履薄冰。
柳时镇手臂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他依旧穿梭在废墟和安置点之间,指挥救援,协调物资。他看向姜晨曦的眼神里,探究和欣赏并未减少,甚至在她熟练地处理一个复杂伤口后,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赞许。“姜医生有个了不起的妹妹。”他有一次对姜暮烟半开玩笑地说,目光却落在不远处整理器械的姜晨曦身上。姜晨曦只能低下头,假装没听见,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好感度的提升在系统冰冷的数值里是警告,在她心里却搅动起陌生的涟漪。
第三天深夜,驻地陷入一种死寂的疲惫。连续的高强度救援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除了必要的岗哨,大部分人都沉沉睡去。姜晨曦躺在行军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低矮的天花板。系统的倒计时在她脑海中滴答作响,像催命的鼓点。距离袭击提前发生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她翻来覆去,最终悄悄起身,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溜出板房。她需要一点新鲜空气,更需要确认驻地外围的警戒情况。
清冷的月光洒在空旷的场地上,铁丝网在夜色中投下扭曲的影子。她沿着板房的阴影慢慢走着,夜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稍稍缓解了内心的焦灼。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窸窣声,从驻地东侧的铁丝网外传来。姜晨曦瞬间僵住,屏住呼吸,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着月光,看到几个鬼魅般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剪开铁丝网!
是阿古斯的人!他们真的提前来了!
恐惧瞬间炸开!姜晨曦转身就想跑回板房示警,脚下却绊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谁在那里?!”铁丝网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呵斥。紧接着,一道刺眼的手电光柱猛地扫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她的位置!
暴露了!
姜晨曦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求生的本能让她拔腿就跑,朝着最近的板房入口冲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敌袭!有敌人!快起来——!”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打在身后的板房墙壁上,溅起一蓬火星!
尖叫声、怒吼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从各个板房里爆发出来!整个驻地像被投入石子的沸水,瞬间炸开!
“隐蔽!找掩护!”
柳时镇沉稳有力的吼声在混乱中响起,如同定海神针。
姜晨曦连滚带爬地扑向一个堆放着沙袋的掩体后面,子弹“噗噗”地打在沙袋上,激起尘土。她蜷缩着身体,剧烈的喘息让她肺部生疼。借着掩体的缝隙,她看到至少十几个穿着迷彩服、手持自动步枪的武装分子已经从被剪开的铁丝网缺口涌入,正与仓促应战的维和士兵激烈交火!枪口喷吐的火光在黑暗中疯狂闪烁,子弹呼啸声、爆炸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混乱中,姜晨曦的目光焦急地搜寻着柳时镇的身影。终于,她看到他在靠近医疗点入口的地方,正依托一辆翻倒的推车作为掩体,冷静地举枪还击,同时指挥着附近的士兵组织防御。他的侧脸在枪火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坚毅。
“小心右边!”姜晨曦看到两个武装分子正试图从侧翼包抄柳时镇的位置,立刻尖声示警。
柳时镇反应极快,闻声立刻调转枪口,一个精准的点射将其中一人撂倒。然而,就在他开枪的瞬间,另一个方向,一个躲在阴影里的武装分子抬起了枪口,瞄准了他的后背!
“柳时镇!后面!”姜晨曦瞳孔骤缩,想也没想,从掩体后猛地扑了出去!柳时镇听到她的尖叫,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但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砰!”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格外刺耳!姜晨曦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自己身上,却不是子弹。是柳时镇!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将她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牢牢护在身下!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头顶传来。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姜晨曦肩头的衣服!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柳时镇!”姜晨曦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别动!”柳时镇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撑起身体,脸色在火光映照下苍白得吓人,左肩胛骨下方的军装被鲜血迅速染红一大片。“待在这里别出来!”他咬着牙说完,迅速拔出手枪,对着刚才偷袭的方向连续射击,逼退了那个武装分子。
枪声越来越密集,武装分子似乎有备而来,火力凶猛。徐大荣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侧,他带领着一队士兵,以精准的火力压制着敌人的进攻路线,战术动作干净利落,眼神锐利如鹰,即使在混乱中,他依旧没有忘记朝姜晨曦和柳时镇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医疗点的人!从西侧缺口撤!快!”柳时镇捂着伤口,对着通讯器吼道,鲜血已经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渗出。
“走!”他一把拉起姜晨曦,将她推向医疗点入口的方向,自己则留在原地继续射击掩护。
“一起走!”姜晨曦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
“执行命令!”柳时镇厉声道,猛地推开她,“走!”
姜晨曦被他的力道推得踉跄几步,回头看到他肩头刺目的鲜红和苍白的脸,心如刀绞。她知道留下只会成为他的拖累,一咬牙,转身朝着医疗点入口冲去,汇合了正组织撤离的姜暮烟和其他医护人员。
“柳大尉他……”姜暮烟看到妹妹身上的血迹,脸色煞白。
“他受伤了!在后面掩护!”姜晨曦急促地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在士兵的掩护下,医疗队一行人仓皇撤出驻地,朝着驻地后方崎岖的山地跑去。身后,枪声、爆炸声依旧激烈,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姜晨曦频频回头,却再也看不到柳时镇的身影,只有那一片混乱和刺目的火光,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眼底。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枪声渐渐变得遥远模糊,众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停下来喘息。清点人数时,姜晨曦的心沉到了谷底——柳时镇没有跟上来!徐大荣也不在撤离的队伍里!
“姐,柳大尉他……”姜晨曦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姜暮烟紧紧握住她的手,脸色同样苍白:“他会没事的,晨曦,相信他。”但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不确定。
就在这时,山下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众人立刻紧张起来,屏住呼吸。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山坳入口,他浑身是血,几乎是被另一个人半拖半抱着前进。
是徐大荣!而他搀扶着的,正是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柳时镇!
“柳大尉!”姜晨曦和姜暮烟同时冲了过去。
徐大荣将柳时镇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他的气息也有些急促,军装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柳时镇的伤势,声音低沉:“贯穿伤,失血过多,必须立刻处理。”
姜暮烟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动作麻利地开始剪开柳时镇肩头的衣服。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鲜血还在不断渗出。姜晨曦跪在旁边,双手颤抖着递上止血纱布和消毒水,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是为了救我……”她哽咽着,看着柳时镇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巨大的愧疚和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心疼几乎将她淹没。
徐大荣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协助姜暮烟进行紧急止血包扎,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姜晨曦耳中:“袭击提前了至少三天,规模也比预估的大。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制造混乱,打击指挥中枢。”他顿了顿,目光终于抬起,落在姜晨曦满是泪痕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姜晨曦小姐,你对这次袭击的提前,似乎并不意外?”
姜晨曦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对上徐大荣的视线。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探究。月光下,他的脸如同刀削斧凿,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系统的警告声在脑海中尖锐地响起:“警告!关键人物徐大荣信任度:-50%!世界线稳定性:92.7%!严重警告!”
就在这时,山下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紧接着是犬吠声和隐约的呼喊声。
“他们追上来了!”负责警戒的士兵低呼。
徐大荣脸色一沉,迅速做出决断:“这里不安全,必须立刻转移!找地方隐蔽!”他看向姜暮烟,“姜医生,柳大尉的情况能移动吗?”
姜暮烟刚完成初步止血包扎,额头上全是汗:“暂时止住了,但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进行清创缝合,否则感染风险极大!”
“我知道一个地方。”徐大荣沉声道,目光扫过众人,“跟我来,保持安静!”
一行人再次启程,在徐大荣的带领下,在崎岖黑暗的山路上艰难跋涉。徐大荣和另一名士兵轮流背着昏迷的柳时镇。姜晨曦紧紧跟在姐姐身边,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恐惧、愧疚、对柳时镇的担忧,以及徐大荣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像沉重的枷锁套在她身上。
不知走了多久,徐大荣终于在一处覆盖着茂密藤蔓的山壁前停下。他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进去。”他简短地命令道。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干燥,空气里带着泥土和岩石的气息。徐大荣点燃了一盏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洞窟。他将柳时镇小心地安置在铺着帆布的地上。姜暮烟立刻跪下来,重新检查伤口,准备进行更彻底的处理。
姜晨曦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疲惫和恐惧让她几乎虚脱。她看着姜暮烟专注的侧脸,看着徐大荣沉默地在一旁协助,递送器械,看着柳时镇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一种巨大的无助感将她淹没。都是因为她……袭击提前,柳时镇重伤,徐大荣的怀疑加深……她改变别人命运的尝试,似乎正在将所有人拖入更危险的深渊。
“水……”柳时镇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
姜晨曦立刻拿起水壶,凑到他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清凉的水似乎让他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涣散,最终聚焦在姜晨曦满是泪痕的脸上。
“你……”他的声音沙哑虚弱,“没事……就好……”说完,又陷入了昏睡。
这句简单的话,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姜晨曦心上。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紧紧握住柳时镇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感受着他掌心微弱的温度,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愧疚、心疼、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生的情愫,在恐惧和绝望的土壤里,破土而出。
山洞外,乌鲁克的夜风呜咽着掠过山崖,如同鬼魅的低语。追兵的脚步声和犬吠声似乎暂时远去了,但危险并未解除。山洞内,昏黄的灯光下,重伤昏迷的军官,沉默审视的士官长,忙碌救治的医生,以及那个握着伤者之手、泪流满面却满心迷茫的穿越者,构成了一幅在危机边缘摇摇欲坠的画面。命运的轨迹,在姜晨曦的干预下,已然滑向了一个充满未知与凶险的岔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