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仁川国际机场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幕墙隔绝在外,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航空燃油混合的独特气味。姜晨曦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医疗队集结的人群边缘,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起眼。姜暮烟正和几位资深医生低声讨论着什么,神情专注而干练。姜晨曦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候机大厅的另一侧。
柳时镇斜倚在一根巨大的承重柱旁,一身笔挺的军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他没有看医疗队的方向,仿佛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但姜晨曦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若有实质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一遍遍扫过她的后背。自医院走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后,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掌心微微出汗。系统冰冷的警告——“世界线稳定性下降0.5%”——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提醒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晨曦!”姜暮烟的声音将她从紧绷的状态中拉回,“快过来,准备登机了。”
姜晨曦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快步跟上姐姐的脚步。她能感觉到柳时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登机廊桥的入口。
机舱内,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增大。姜晨曦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她将背包塞进行李架,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邻座是一位穿着同样医疗队制服的中年护士,正闭目养神。姜晨曦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可以避开不必要的寒暄。她望向窗外,巨大的机翼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最终挣脱地心引力,冲入云层。首尔的城市轮廓在视野中迅速缩小、模糊,最终被翻滚的云海取代。
一种脱离樊笼的短暂轻松感刚升起,就被更深的茫然取代。乌鲁克,那个即将被地震撕裂的土地,那些即将发生的生死考验……她真的能再次改变命运,而不引发更大的灾难吗?
“抱歉,打扰一下。”一个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姜晨曦猛地回神。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过道里,挡住了些许光线。他穿着笔挺的韩国陆军军官常服,肩章上的军衔显示他是一位大尉。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冷峻和严谨。他手里拿着登机牌,目光落在姜晨曦旁边的空位上。
“这是…我的座位。”他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机舱的噪音。
姜晨曦下意识地往窗边缩了缩,给他让出空间:“请…请坐。”
“谢谢。”他微微颔首,动作利落地坐下,系好安全带,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坐姿笔挺,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在检阅一支无形的部队。
机舱广播响起,提示飞机进入平稳飞行阶段。姜晨曦偷偷用余光打量这位军官。徐大荣。这个名字瞬间跳入她的脑海。原剧中那位以严谨、刻板、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著称的特战部队士官长,柳时镇的得力搭档。他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姜晨曦刚刚平静些许的心湖。
“第一次去乌鲁克?”徐大荣忽然开口,视线依旧看着前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姜晨曦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强迫自己镇定:“是…是的。跟我姐姐一起。”她指了指前排正和同事讨论医疗物资清单的姜暮烟。
徐大荣的目光终于转向她,那审视的意味毫不掩饰:“姜暮烟医生的妹妹?姜晨曦小姐?”他显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乌鲁克环境艰苦,医疗条件有限,与首尔完全不同。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姜晨曦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出发前查过一些资料,知道那里气候炎热干燥,卫生状况也…不太理想。”她顿了顿,想起原剧中地震后爆发的疫情,补充道,“尤其是地震后,水源污染和疫病防控会是巨大挑战。”
话一出口,姜晨曦就后悔了。她的语气太过笃定,仿佛已经预见了地震的发生。果然,徐大荣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地震?”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探究的意味更浓了,“姜小姐似乎对乌鲁克的情况了解得很深入?连地震后的防疫问题都考虑到了?”
姜晨曦感觉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该死!她又说漏嘴了!她连忙补救,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啊…不是,我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发生自然灾害的话…毕竟那里是地震带嘛,新闻上经常报道。作为医疗队成员,提前考虑各种可能性是应该的,对吧?”她的解释听起来有些慌乱,甚至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徐大荣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机舱内空调的冷风似乎都凝固了。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姜小姐的…忧患意识,很超前。不过,我们此行的主要任务是配合联合国维和部队进行常规医疗援助和人员体检。至于地震……”他微微停顿,“希望你的担忧不会成真。”
他不再看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机舱前方,但姜晨曦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这位士官长显然没有柳时镇那种外露的锋芒,但他的严谨和洞察力,恐怕更加可怕。他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已经捕捉到了她言语中的异常信号。
接下来的飞行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姜晨曦尽量缩在座位里,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心乱如麻。她能感觉到徐大荣的存在感异常强烈,即使他没有任何动作。偶尔有医疗队的同事过来和徐大荣低声交谈几句任务安排,他言简意赅地回应,条理清晰,指令明确。
飞机开始下降,广播提示即将抵达乌鲁克国际机场。姜晨曦望向窗外,下方是一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土黄色的基调蔓延至天际,零星点缀着低矮的建筑和干涸的河床。热浪似乎透过舷窗扑面而来。
“即将着陆,请系好安全带。”徐大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公事公办的提醒。
姜晨曦依言照做,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飞机轮子接触跑道,一阵轻微的颠簸传来。舱门打开,一股干燥、灼热、夹杂着沙尘气息的风猛地灌入机舱,吹乱了姜晨曦额前的碎发。她眯起眼睛,适应着外面刺眼的阳光。
医疗队员们开始起身拿取行李,机舱内有些嘈杂。徐大荣已经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如松,他拿起自己的军帽戴上,帽檐下的目光扫过正在手忙脚乱从行李架上拖背包的姜晨曦。她的背包拉链没有完全拉好,随着她的动作,里面几盒明显超出个人备用量的抗生素和几大包密封的消毒粉剂滑落出来一角。
徐大荣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视线在那几盒药和消毒粉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个普通的、第一次出国的医疗志愿者,为什么会携带如此大量、针对性如此强的应急药品?这绝不是“查过资料”就能解释的。
姜晨曦也发现了掉出来的东西,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地想把它们塞回去。
“姜晨曦小姐,”徐大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看来你对乌鲁克的‘可能性’,准备得相当充分。”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只是不知道,你的这些‘准备’,是基于什么样的‘情报’?”
他直起身,帽檐下的眼睛紧紧锁住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一字一句地道:“落地后,医疗队会进行物资清点和任务简报。希望到时候,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率先向舱门走去。
姜晨曦僵在原地,背包沉甸甸地坠在手上,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机舱外,乌鲁克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风卷起沙尘,迷了她的眼。她知道,飞机上的短暂交锋只是开始。这位以严谨和铁面无私著称的徐大荣士官长,远比柳时镇直接的怀疑,更加危险。而她引发的蝴蝶效应,似乎正扇动着翅膀,将风暴提前引向这片即将经历磨难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