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在苏清婉的账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正核对着陪嫁铺子的账目，碧柔端着一碟冰镇樱桃进来，刚要说话，院外就传来了苏清瑶娇柔的声音。
“姐姐在吗？妹妹给你送些新得的好茶来。”
苏清婉笔尖一顿，抬眼看向碧柔，眼神里带了点讥诮。碧柔会意，小声道：“定是又来打探消息的，昨儿还听说二小姐在柳姨娘跟前抱怨，说国公府送来的添妆比她去年生辰时得的还好呢。”
苏清婉没说话，只淡淡扬了扬下巴。碧柔便走上前，打起帘子：“二小姐来了。”
苏清瑶穿着件水红色的罗裙，手里提着个描金茶盒，身后跟着的丫鬟还捧着个锦袋，脸上笑盈盈的，眼神却不住地往屋里扫，像是在打量什么值钱物件。
“姐姐在忙呢？”苏清瑶走进来，故作亲昵地凑到桌边，“看姐姐这账本，密密麻麻的，真是辛苦。不像我，对着这些数字就头疼。”
苏清婉放下笔，用帕子擦了擦指尖的墨渍，语气平淡：“二妹妹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这账还没算完呢。”
苏清瑶被她这直白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如常，把茶盒往桌上一放：“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儿得了些雨前龙井，想着姐姐快嫁了，定有不少贵客要招待，送来给姐姐备着。”
她说着，又让丫鬟把锦袋递过来：“还有这个，是我攒了些日子的珠花，想着姐姐嫁衣是正红色，配这个定好看。”
碧柔瞥了那锦袋一眼，心里冷笑。那珠花看着亮晶晶的，实则是些碎珠拼的，边角还毛躁得很，哪能配得上嫡出大小姐的嫁衣。
苏清婉连眼皮都没抬，只看着自己的账本：“茶就留下吧，多谢妹妹费心。珠花就不必了，国公府那边早已给我备齐了头面，料子比这好上百倍，怕是委屈了妹妹这心意。”
这话既点明了国公府对她的看重，又暗讽苏清瑶的珠花拿不出手，苏清瑶的脸顿时白了几分。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苏清瑶强笑道，“妹妹的东西自然比不得国公府的金贵，只是一点心意罢了。对了姐姐，听说定国公世子爷……脸上真有疤吗？我前儿听巷口的婆子说，看着怪吓人的呢。”
她这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刻意的好奇，显然是想探听赵适的底细，最好能听到些不堪的传闻，好让苏清婉心里添堵。
碧柔在一旁听得生气，刚要开口，就被苏清婉用眼神制止了。
苏清婉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向苏清瑶，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二妹妹倒是消息灵通，连巷口婆子的话都能听进心里去。只是不知妹妹听过‘流言止于智者’这句话没有？”
她顿了顿，端起碧柔刚沏好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说：“赵世子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脸上的疤若是真有，那也是杀敌时留下的勋章，总好过某些人躲在深宅大院里，嚼舌根、传闲话，靠编排别人过日子。”
“你——”苏清瑶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气得脸都红了，“姐姐怎么这么说话？我不过是关心你……”
“关心我？”苏清婉放下茶杯，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关心我就该盼着我嫁得好，而不是拿着些捕风捉影的话来添堵。二妹妹若是真有这份闲心，不如多学学针线女红，或是让柳姨娘教你些管家理事的本事，免得日后出阁，被夫家说咱们尚书府的姑娘不懂规矩。”
她这话戳中了苏清瑶的痛处。柳姨娘出身不高，只会些争风吃醋的手段，根本教不了女儿什么真本事，苏清瑶在府里看着风光，实则连中馈的边都摸不到。
“姐姐教训的是。”苏清瑶咬着唇，眼里泛起水光，看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妹妹失言了，妹妹这就走。”
她说着，转身就想走，仿佛再多待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这副模样，若是被旁人看见，定要说苏清婉欺负庶妹。
苏清婉岂会让她如意，扬声道：“妹妹别急着走啊。”
苏清瑶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里带着不解。
苏清婉指了指桌上的茶盒：“妹妹送来的茶，我留下了，也得回礼才是。碧柔，去把我前儿从绸缎庄拿回来的那匹云锦取一匹来，给二妹妹送去。”
碧柔应声而去。苏清瑶愣了愣，云锦可是极贵重的料子，比她那点茶叶值钱多了，苏清婉这是唱的哪出？
很快，碧柔捧着一匹水蓝色的云锦进来，料子上绣着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匹云锦，颜色衬妹妹，做件新衣裳正好。”苏清婉笑道，“也让妹妹瞧瞧，我这陪嫁的绸缎庄里，好料子多得是。日后妹妹若是需要，尽管来跟我说，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给你算便宜些。”
这话听着是客气，实则是在告诉苏清瑶：我有底气，有靠山，有源源不断的进项，你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值一提。
苏清瑶看着那匹云锦，手心里全是汗。她本想来看苏清婉的笑话，顺便气气她，没想到反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还得了这么一份“重礼”，若是不收，显得她小家子气；若是收了，又像是被苏清婉压了一头。
“多谢……多谢姐姐。”苏清瑶咬着牙，让丫鬟接过云锦，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碧柔忍不住拍手笑道：“小姐说得太妙了！尤其是那句‘勋章’，把二小姐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来嚼舌根！”
苏清婉重新拿起笔，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对付这种人，就得直来直去。你越是退让，她越觉得你好欺负。”
她低头看着账本，眼里的光更亮了。这尚书府的日子，少不了这些明争暗斗，不过没关系，她有脑子，有手段，更有赚钱的本事。等嫁去了国公府，有老夫人撑腰，有自己的产业在手，看谁还敢轻易招惹她。
至于苏清瑶这点小打小闹？不过是给她枯燥的算账生活，添了点无伤大雅的乐子罢了。
她不知道，此刻定国公府里，赵适正听着母亲说苏尚书府里的趣事。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听说苏家大小姐把她那庶妹怼得够呛，还送了匹云锦，既显了气度，又压了对方的势头，是个聪慧的。”
赵适端着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想起那个在灯会上算得眉飞色舞的姑娘，又想起她怼人时定然清亮锐利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位苏家小姐，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下月初三，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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