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妇幼保健院的产房区弥漫着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新生儿的啼哭声和家属的低语。安倓站在产房三室外的走廊,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
房间里,一位年轻的母亲疲惫而幸福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父亲在一旁激动地抹眼泪。看起来很普通的生产场景,但安倓能“看见”更多。
婴儿身上确实有三种灵光交织——金红色的人类生命之光,幽蓝色的灵性敏感之光,还有一种...银白色的、与阵法节点共鸣的微光。第三种光芒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感觉到了吗?”阴影月见的声音在安倓意识中响起,“那孩子天生与城市灵脉有连接。虽然不是像你那样的‘阵眼’,但就像是...灵脉的‘末梢神经’。”
“这意味着什么?”安倓在心中问。
“意味着新契约和修复节点,正在改变一些本质的东西。”月见说,“人类与灵界的界限在变得模糊,一些新生儿可能天生就站在边界上。这孩子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产房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哪位是安倓先生?”
“我是。”
“产妇山田夫人想见您。”医生表情有些困惑,“她说在梦里有个穿白色和服的女人告诉她,今天会有一位特别的访客,能帮助她的孩子。”
安倓和月见(的阴影面)同时愣住。
“母亲,是你托梦的?”
“不是我。”月见否认,“我只能在节点附近影响梦境,范围有限。而且我不会用‘穿白色和服的女人’这种描述——那太像我本体的形象了。”
安倓心中升起警惕,但还是走进产房。
山田夫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面色苍白但精神很好。她怀中的婴儿已经停止哭泣,正睁着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当安倓走近时,婴儿的眼睛转向他,瞳孔中闪过一抹幽蓝的光。
“安倓先生?”山田夫人轻声问,“梦中那位女士说,您能告诉我关于小葵的事...她有些特别,对吗?”
安倓在床边坐下,温和地说:“山田夫人,您先告诉我,您梦到了什么?”
“一个很温柔的梦。”山田夫人回忆,“那位女士坐在樱花树下,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但她抱着的婴儿,长得和小葵一模一样。她说:‘你的孩子能看到两个世界,不要害怕,去找安倓,他会帮助你们。’然后给了我您的名字和神社地址。”
她顿了顿:“醒来后我以为只是个梦,但小葵出生时...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什么事?”
“产房的灯,在小葵哭第一声时,全部变成了柔和的蓝色。”山田先生接话,声音还有些颤抖,“不是闪烁,是稳定地变成了蓝色,持续了三分钟才恢复正常。监控录像显示,那段时间电路一切正常。”
山田夫人补充:“还有...我能感觉到。小葵不只是饿了或者不舒服才哭。有时候她会对着空气笑,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伸出手...就像在和人玩耍。”
安倓看向婴儿小葵。小葵正盯着他身后——煌敦奴站在那里的位置。煌敦奴作为鬼女守护者,正常人类是看不见她的灵体状态的,但小葵显然能看见。
“山田夫人,山田先生,”安倓斟酌着词语,“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难以置信,但请听我说完。你们的女儿小葵,拥有特殊的能力——她能感知到一般人感知不到的存在。”
山田夫妇对视一眼,没有安倓预想中的震惊或否认,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我们猜到了。”山田先生说,“实不相瞒,我的祖母也有类似的能力。她总是说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朋友’。我们家族历史上,每隔几代就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孩子。”
山田夫人点头:“所以我们不太害怕,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小葵。我的祖母那一代,这种能力被视为不祥,她被家人藏了一辈子,过得很孤独。我们不想小葵也那样。”
安倓心中一动:“您的祖母...是不是叫山田芳子?”
“您怎么知道?”山田夫妇惊讶。
“阵枢的档案里有记录。”安倓解释,“昭和初年,东京有一个叫山田芳子的女孩,拥有罕见的灵视能力,后来被阵枢组织发现并暗中保护。她成年后隐姓埋名,结婚生子...没想到是您的祖母。”
缘分。一切都是相互连接的。
“所以真的有组织在研究这些...”山田先生喃喃道。
“不是研究,是保护和引导。”安倓纠正,“我就是做这个的。我在神社开设了培训班,教导和小葵类似的孩子如何理解和使用自己的能力,如何与两个世界和平共处。”
他看向小葵:“如果你们愿意,等小葵长大一些,可以来参加我们的亲子课程。在那之前,我会教你们一些基础的保护和引导方法。”
山田夫人眼眶湿润:“谢谢...真的谢谢。知道小葵不是孤单的,知道有人理解...这比什么都重要。”
安倓从怀中取出一个护身符——是白婆婆上次给的改良版,适合婴儿佩戴:“这个给小葵戴着,可以保护她不受恶意灵体侵扰,也能帮助稳定她的灵视能力。每个月我会来检查一次,调整护身符的能量。”
他又给了山田夫妇一本小册子:“这是给父母的指南,包括如何判断小葵是在和善意的灵体玩耍,还是遇到了需要帮助的情况;如何在家中布置简单的净化结界;遇到紧急情况如何联系我。”
山田夫妇接过东西,连连道谢。
离开医院时,安倓在走廊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陈文渊。
“安倓大人,理事长让我立刻通知您。”陈文渊压低声音,“今天全国范围内,报告了七起新生儿异常事件——都是类似的情况:出生时出现灵异现象,表现出灵视天赋。分布在不同城市,但都是阵法节点所在的区域。”
安倓心中一沉:“七个?同一天?”
“同一天,几乎同时。”陈文渊点头,“更奇怪的是,其中三个孩子的家族历史上,都有过阵枢记录的灵视者。就像...某种血脉记忆被激活了。”
阴影月见的声音在安倓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忧虑:“这不是偶然,安倓。这是连锁反应。新契约建立了,节点修复了,阵法完整了...就像水闸打开,水流自然会顺着渠道扩散。”
“您是说,会有更多这样的孩子出生?”
“恐怕是的。而且不限于人类家庭。”月见说,“百鬼那边可能也会有变化。两个世界的连接加深,影响会是双向的。”
安倓突然想起什么:“陈干事,通知阵枢所有分部,建立新生儿灵视者登记和保护系统。这些孩子需要引导,不能被恐惧或利用。”
“已经在做了。”陈文渊说,“但还有一个问题...有些人可能会把这些孩子视为‘资源’或‘威胁’。理事会担心,极端组织甚至某些政府部门可能会介入。”
安倓握紧拳头:“那就更需要我们保护他们。联系五仙前辈,他们关外经验丰富。还有百鬼长老会——这些孩子将来可能是人类与百鬼之间更自然的桥梁。”
“我立刻安排会议。”陈文渊说,“明天上午九点,阵枢总部?”
“可以。通知所有人——我们的人,五仙,百鬼代表,还有人类守护者组织的代表。”安倓看向窗外渐暗的天空,“世界正在改变,我们要确保这改变是向好的方向。”
他离开医院,走在回神社的路上。街灯次第亮起,城市的夜晚即将开始。
煌敦奴从灵体状态显形,走在他身边:“安倓大人,您看起来心事重重。”
“我在想,”安倓轻声说,“我母亲当年想创造的未来,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更宏大。她以为只要一个桥梁就够了,但现在看来...可能需要很多桥梁,很多连接点,形成一个网络。”
“那样不好吗?”煌敦奴问,“更多的理解者,更多的守护者。”
“好,但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更多的挑战。”安倓停下脚步,看着夜空中初现的星辰,“煌敦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记得。您那时还是个困惑的少年,刚刚发现自己能看到百鬼,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时候我只想‘恢复正常’。”安倓微笑,“现在我却要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孩子,不要害怕‘不正常’。这很奇妙,不是吗?”
煌敦奴的铃铛轻轻响起:“因为您找到了意义。在连接中找到,在守护中找到,在成为自己的过程中找到。”
安倓点头,继续向前走。
回到神社时,五仙和樱岸已经在茶室等待,桌上摊开着全国地图,上面标记着七个新生儿的位置。
“回来了?”胡三娘摇着扇子,“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七个天生灵视者,分布从北海道到九州...阵法的能量网络在激活沉睡的血脉。”
白婆婆指着地图:“看这个分布模式——七个点正好对应一个更大的七星阵。这不是偶然,是阵法达到完全体后的自然辐射。”
柳七补充:“而且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几个月,可能会有几十个,甚至几百个这样的孩子出生。”
黄十三搓着手:“好事也是麻烦事。好事是未来会有更多理解两个世界的人;麻烦是怎么保护他们,怎么教育他们,怎么防止他们被利用。”
灰老五跳上桌子:“我们五仙可以帮忙。关外有套‘幼灵保护体系’,虽然主要是保护刚开灵智的小仙家,但原理可以借鉴。”
樱岸已经在一张纸上列出了行动计划:“第一步,建立全国登记系统。第二步,开发分级培训课程。第三步,建立家庭支持网络。第四步,制定法律法规保护这些孩子的权益...”
安倓看着大家忙碌讨论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是的,挑战很大。
但这一次,他不是独自面对。
他有整个团队,有不同世界的支持,有前人的智慧,有母亲留下的基础。
“那么,”安倓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让我们开始工作。为这些小葵们,为所有站在边界上的孩子们,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茶室的灯亮到深夜。
而在全国七个城市的医院里,七个新生儿安静地睡着,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先驱。
他们将在两个世界的注视下成长。
而安倓和同伴们,将为他们铺平道路。
黎明将至,新的篇章,已经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