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那声音又响起了,比刚才更清晰,也更急促了一些。敲击的位置在后窗左下角,一个恰好能被屋里人听到、却又不易被远处察觉的角度。力道控制得极有分寸,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引起注意但又不想惊动旁人的克制。
林晚晚躺在里间的草铺上,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轰然冲向头顶。她死死屏住呼吸,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外间,石头那原本均匀的呼吸声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狸猫蓄势待发般的、衣物与干草摩擦的窸窣声。他醒了,而且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黑暗中,时间被拉扯得无限漫长。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和窗外那持续的、不依不饶的敲击,如同索命的鼓点。
是谁?
林家的追兵?不,如果是追兵,绝不会用这种近乎“礼貌”的敲窗方式,早就破门而入了。是那个戴破毡帽的生面孔?他想做什么?
又或者……是石头那个进山采药、本该过几天才回来的爷爷,提前回来了?可若是回家,为何不走前门,要敲后窗?
无数个猜测在脑中飞速闪过,又被一一否定。未知带来最深沉的恐惧,尤其是在这重伤未愈、孤立无援的深山寒夜。
外间,轻微的摩擦声停了。紧接着,是石头极其轻缓、几乎听不见的、赤脚踩在土地上的细微声响,正朝着后窗的方向挪去。他没有点灯,也没有发出任何询问的声音,只是如同潜行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接近声源。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石头会如何应对,更不知道窗外是吉是凶。她挣扎着,用尽力气,极其缓慢地侧过身,面朝布帘的方向,手悄悄摸向枕边那根坚硬的木杖。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
“嗒。”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小石子落地的声音,从后窗方向传来。不是敲击,更像是……有人从窗缝里塞进了什么东西。
然后,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嘶哑疲惫、却带着一种奇异熟悉感的男声,贴着窗缝,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石头……是我……开窗……”
这声音?!
林晚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声音她听过!虽然因为刻意压低和疲惫而有些失真,但那个语调,那种带着焦灼和某种复杂情绪的底色……是陈景然!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找到这里的?!是追踪她来的?还是……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疑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一丝“或许不是追兵”的侥幸。陈景然!这个在她“认亲”宴上温和有礼、在综艺录制前后态度暧昧、昨夜地宫仪式中全程隐身、实则是林建国心腹帮凶的“未婚夫”!他此刻出现在“野沟子”,敲响她藏身之处的后窗,意味着什么?
是林建国派他来确认她的死活?还是他另有所图?
几乎在陈景然声音响起的刹那,外间石头挪动的脚步声也瞬间停住了。林晚晚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少年此刻一定也僵在了原地,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警惕。陈景然认识石头?他叫得出石头的名字?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快……没时间了……他们……可能会找过来……” 陈景然的声音更加急促,甚至带上了几分喘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奔跑或搏斗,“她……是不是在你这里?让我见她……有要紧事……”
“他们”?谁会找过来?林家的其他人?陈景然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带着大队人马前来抓捕,倒更像是在……躲避什么,或者,在“他们”找到之前,抢先一步找到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新的陷阱,还是情况真的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林晚晚脑中乱成一团,但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恨意让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陈景然独自一人,深夜潜行而来,敲窗而非强攻,语气焦急……这不像抓捕,更像是一种隐秘的接触。他想做什么?传递信息?还是……另有所谋?
外间沉默着。石头显然也在快速判断。陈景然能叫出他的名字,说明至少对这里有一定了解。但深更半夜,如此诡异出现,又提及“她”,无疑充满了危险。
“你是谁?” 石头终于开口了,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冷和戒备,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我不认识你。找错地方了。”
“石头,别装了……咳……” 陈景然似乎咳嗽了一声,声音更哑,“去年开春,你爷腿伤复发,昏迷在山梁上,是我背他下来的……你当时也在……后来,你爷让我在老张头那儿留了信物……你手里的木牌,有一块边缘,是我用匕首削圆的……”
这话信息量极大!陈景然不仅认识石头爷爷,还救过他?甚至,老张头给她的那块木牌,陈景然也经手过?他和老张头、石头爷孙,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本就是一条线上的?那老张头救她……陈景然是否早就知情?
林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如果陈景然、老张头、石头他们早有联系,那她从逃出地宫到被老张头所救,再到被指引来“野沟子”……这一切,难道从一开始就在某个计划之中?她以为自己侥幸逃生,实则是从一个虎口,跳进了一个早已编织好的、更精密的网?
不,不对。老张头救她时,母亲留下的印记产生了清晰的共鸣和悲恸,那做不得假。老人眼底的复杂情绪和那句关于母亲的嘱托,也不像是演戏。石头对她的帮助虽然平淡,但细致周到,并无恶意。而且,如果陈景然和他们是一伙的,他完全可以更早、更从容地出现,何必等到现在,用这种方式?
除非……陈景然此刻的处境,也发生了某种剧变?他口中的“他们”,或许不仅是林家的追兵,还包括了……其他想找到她的人?或者,是林家内部,出了她不知道的变故?
外间,石头再次沉默了。显然,陈景然说出的细节,戳中了他。他能辨认出木牌边缘的细微处理,说明他确实近距离接触过那牌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头的语气依旧冰冷,但戒备中多了一丝探究。
“让我见她……林晚晚。” 陈景然这次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声音里透着一股近乎绝望的焦灼,“我时间不多……有东西要交给她,有话必须告诉她……关于……她母亲最后留下的……还有林家现在的情况……事关她的生死,也关乎……很多人的命!”
母亲!最后留下的!林家现在的情况!
这几个词如同重磅炸弹,在林晚晚脑海中轰然炸响!母亲最后除了“破秽之血”和地图,还给陈景然留下了什么?林家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那三声紧急召集令箭,真的预示了天翻地覆的变故?
恨意与疑惑,求生欲与对母亲遗言的渴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该相信这个帮凶吗?这会不会是林建国利用她对母亲的感情,设下的最恶毒的圈套?
可是,如果陈景然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母亲真的留下了至关重要的信息给他?如果林家此刻正陷入某种混乱或危机,是她绝地反击或趁乱脱身的机会呢?
错过,可能会死。相信,也可能万劫不复。
这是个赌局。筹码是她的命。
就在她心念电转,难以决断之际,外间的石头似乎做出了决定。
“你等着。” 石头低声道,脚步声朝布帘方向而来。
布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石头那张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的、沉静的脸探了进来。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林晚晚的位置,眼神复杂,压低声音快速道:“他说的一些细节,是真的。我爷的伤,还有木牌的事。但他现在出现,太蹊跷。见不见,你决定。如果你不想见,我现在有办法让他立刻离开,但可能会惊动其他人。”
他将选择权交还给了她。这个少年,在这种时候,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和分寸感。
林晚晚看着石头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胸腔的疼痛和喉咙的血腥味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让他进来。” 她嘶哑着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音,“但只能到外间。点上油灯,我要看着他的脸。你……在旁边。”
这是她能做出的、风险相对可控的选择。在外间,有石头在侧,点灯能看清对方表情和动作。如果情况不对,或许还有一线挣扎或呼救的机会。
石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退了出去。片刻后,外间传来极轻微的、门栓被抽开的“咔哒”声,然后是木门被推开一条缝的“吱呀”声。一阵带着深夜寒露湿气的冷风灌入,油灯的火苗猛地摇曳了一下。
一个高大却略显佝偻、浑身裹挟着浓重夜露寒气、衣衫凌乱破损、甚至沾着点点暗红污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石头迅速关上门,重新插好门栓,然后走到桌边,点燃了那盏昏黄的油灯。
跳跃的光晕驱散了门口的黑暗,将来人的面容清晰地勾勒出来。
是陈景然。
但眼前的陈景然,与林晚晚记忆中那个总是衣冠楚楚、温文尔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年轻才俊,判若两人。
他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泛着青黑的阴影,嘴唇干裂,甚至渗着血丝。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贴在额前鬓角,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深色外衫,此刻沾满了泥污、草屑,袖口和下摆有几处明显的撕裂,左肩位置,一块暗红色的、已经半干涸的血迹,在昏黄灯光下触目惊心!
他站在门口,胸膛微微起伏,喘息尚未完全平复,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或复杂深意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疲惫、惊惶,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深切的悲哀。他的目光,越过挡在前面的石头,直直地、死死地锁定在掀开一线布帘、从里间望出来的林晚晚脸上。
那目光中,有震惊于她还活着(且状态比他预想中好)的愕然,有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冰冷恨意时的刺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的急迫,还有一种……仿佛背负着无法承受之重的、深刻的痛苦与挣扎。
“晚晚……” 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沙砾摩擦,向前迈了半步。
“站住。” 石头冰冷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把平日里用来处理药材的、刃口闪着寒光的柴刀,横跨一步,挡在了陈景然和林晚晚之间,眼神锐利如刀,“就站在那里说。把你要给的东西,拿出来。”
陈景然的脚步顿住,他看着石头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戒备,脸上掠过一丝苦涩,但并未强求。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气,然后,缓缓地、用那只微微颤抖的、没有受伤的右手,探入了自己沾血外衫的内袋。
他的动作很慢,似乎那个内袋里装着的东西,重逾千斤。
林晚晚的心跳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加速。他要拿出什么?母亲留下的东西?
然而,陈景然掏出的,并非她预想中的信物或纸张,而是一个巴掌大小、用油纸紧紧包裹、边缘似乎还有些焦黑痕迹的、扁平的长方形物件。油纸包被一根细麻绳仔细捆扎着。
他将这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人之间的、粗糙的木桌边缘。然后,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林晚晚,眼神中的悲哀和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是……婉儿……苏婉儿,托我务必、亲手交给你的。” 陈景然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她……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非常不好。林叔……林建国用那半截‘引魂香’和你引爆‘破秽之血’造成的反噬,强行刺激她体内的‘东西’,试图稳住仪式反噬,结果……失控了。她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疯狂,清醒的时候极少,每次都痛苦万分……昨晚子时最后清醒的那片刻,她挣扎着画了这张图,又割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让我一定要找到你,交给你……”
苏婉儿?!那张皮质地图的真正主人,母亲当年托付的、后来被林建国控制、成为“容器”的苏婉儿?她现在清醒了?还托陈景然带东西给她?
林晚晚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无数信息碎片疯狂冲撞。苏婉儿清醒了?她知道什么?她为什么让陈景然来找自己?这油纸包里是什么图?血字又写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们昨晚在地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今早,老宅里一片混乱。” 陈景然语速加快,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急迫,“那两个阴山来的邪修,一个重伤濒死,另一个似乎被反噬的邪气侵染,神志不清,在宅子里发狂伤人,被林叔……制服了,但代价不小。林叔自己也受了极重的反噬,一直在密室闭关疗伤,谁也不见。苏婉儿时好时坏,老宅的阵法波动不稳,那些依附林家的护卫和旁支,人心浮动……”
原来那三声紧急召集令箭,是因为阴山邪修反噬和苏婉儿失控,老宅内部出了大乱子!林建国重伤闭关,暂时无法亲自掌控一切!这解释得通!
“我是借口出来搜寻你的踪迹,又用了一些……以前的安排,才勉强摆脱了其他人的视线,找到这里。” 陈景然看着林晚晚,眼神复杂,“老张头这边,是我几年前,通过石头爷爷,暗中安排的一条……万一有事,可以暂时藏身的退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在这里。晚晚,我没骗你,现在老宅里很乱,是机会,但也是更大的危险。林叔虽然闭关,但他手下还有其他人,对你不死心。而且……”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更深的阴霾:“而且,我怀疑,除了林家的人,可能还有……别的‘东西’,也被昨晚的动静引来了,或者……早就盯上了。我来的路上,感觉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在暗处跟着,但又抓不住。所以我们必须快!”
“这油纸包里,到底是什么?” 林晚晚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打断了陈景然的话。她没有理会他话语中透露出的混乱信息和疑似关切,目光死死盯着桌上那个油纸包。苏婉儿给的,血写的……这太诡异,太不祥。
陈景然伸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细麻绳,剥开那几层被血和污渍浸得发黑的油纸。
里面,是一张质地奇特、非纸非皮、颜色暗黄、边缘不规则的“纸”,像是从什么更大的物件上匆忙撕下来的。纸上,用炭条(或许是烧过的树枝)画着一些极其潦草、颤抖的线条和符号,勉强能看出似乎是某个建筑的内部结构图,有几个房间被特别圈出,标注着扭曲的记号。而在图纸的右下角,用暗红发黑、早已干涸的血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小字:
“信他一次,地宫西侧,第三石灯,机括向上三寸,左旋,内有母亲留书,速取,速离!”
血字最后的“离”字,笔画拖得很长,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书写者最后的气力,带着一种极致的、近乎诅咒般的急迫和警告。
母亲留书?!在地宫西侧第三石灯下?!
林晚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她猛地抬头,看向陈景然,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更深的警惕:“这……真是苏婉儿写的?她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帮我?”
母亲竟然还在地宫里留了书信?这怎么可能?如果母亲能留下书信,为何不早告诉她?为何要通过苏婉儿,再通过陈景然辗转传递?这会不会是另一个圈套?一个利用她对母亲遗物渴望,诱她重回那个地狱的陷阱?
“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陈景然摇头,脸色灰败,“她清醒时断断续续说,是这些年被囚禁时,偶尔从那些看守的邪修和林叔的梦呓、还有阵法波动的‘回响’里,零星拼凑出的片段。她说,你母亲周姨,在被彻底囚禁前,似乎预感到什么,在地宫里留下了不止一处后手。这处留书,是她唯一能确定、且可能尚未被林叔发现的。她说……这是她欠你母亲的,也是欠你的。她还说……”
陈景然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切的痛苦:“她还说,她体内的‘东西’,越来越压不住了。下次彻底疯狂时,她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她不想……变成只知道吞噬和毁灭的怪物。在变成怪物之前,她想做点什么……赎罪。”
赎罪?苏婉儿在赎罪?为她成为“容器”?为她对母亲和自己做过的(或许是被迫的)事?
林晚晚心中五味杂陈。对苏婉儿,她有恨,恨她助纣为虐,恨她占据了母亲的身份和宠爱。但此刻,听到她如此境况,听到她清醒时的痛苦和最后这点挣扎,那恨意中,又不由自主地掺入了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相信这张来路不明的图和血字?” 林晚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冰锥,刺向陈景然,“就凭你几句空口白话,和这张不知真假的图?陈景然,别忘了,你是我‘父亲’最得力的帮手,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昨晚那场仪式沉默的见证者!你现在这副样子,谁知道是不是苦肉计?”
陈景然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仿佛被林晚晚话语中的冰冷恨意刺伤。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我知道你不信我。换做是我,我也不会信。” 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再次将手伸入怀中。这一次,他掏出的东西,让林晚晚和石头都浑身一震!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造型古朴、顶端镶嵌着一颗暗淡红宝石的戒指。戒指本身并无出奇,但林晚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贴身收藏的那半截“引魂香残片”,在戒指出现的瞬间,传来了极其清晰的、同源共振般的微弱波动!而且,戒指上散发出的、属于林建国的那缕本命邪气标记,比她手中残香上的,更加浓郁、更加“新鲜”!
“这是林叔……平时从不离身的‘控心戒’,与他自身心血和那尊‘鬼母’相连,能一定程度上感知和影响阵法,也能控制一些简单的邪术傀儡。” 陈景然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昨晚他闭关前,心神大乱,加上我……用了一点他意想不到的手段,才趁他虚弱,暂时切断了这戒指与他的部分联系,偷了出来。戴着它,在一定范围内,能干扰他对‘引魂香’标记的精准感应,也能短暂地、微弱地影响老宅外围一些警戒阵法。”
他抬起眼,看着林晚晚,一字一句道:“我把它给你。你可以用你手中那半截残香感受一下,它的真伪,以及……它现在是否还能被林建国完全控制。有了它,你或许有机会,能瞒过外围警戒,潜入地宫西侧,取出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也可以……用它来防备我,如果我有什么异动,你可以试着用你的方法,激发戒指里残留的反噬之力……虽然未必能杀我,但足以让我暴露,或者重伤。”
他把戒指轻轻放在桌上那张血图旁边,然后,缓缓后退一步,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再无他物,也无威胁。
“这是我的投名状,也是我的……囚笼。” 陈景然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平静,“晚晚,我不求你原谅,也不奢望你信我。我只求你,看在……看在你母亲可能留下的信息份上,看在苏婉儿最后那点清醒的祈求份上,给你自己,也给我……一个验证的机会。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老宅现在布防的漏洞,告诉你地宫西侧大概的路径。之后,是去是留,是信是疑,全由你决定。我……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
昏暗的油灯下,陈景然的身影显得孤独而萧索。他脸上的疲惫、伤痕,眼中的血丝和近乎绝望的诚恳,与他递出的、那枚蕴含着危险与机会的黑色戒指,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的画面。
林晚晚死死盯着那枚戒指,又看向桌上那张血迹斑斑的图。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信,还是不信?
去,还是不去?
母亲可能留下的书信……地宫西侧……苏婉儿用血写下的警告……陈景然递出的、带着林建国强烈气息的“钥匙”……
这诱惑太大了,也太危险了。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枚冰冷戒指的瞬间,停住了。
她抬眼,看向陈景然,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陈景然,你做了林建国这么多年的帮凶,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苏婉儿?还是因为……你怕了?”
陈景然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这个问题狠狠击中。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翕动着,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风暴——恐惧、悔恨、挣扎、痛苦,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悲哀。
良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带着血:
“因为……我看到了……那尊‘鬼母’神像下面……真正镇压的东西……也因为我发现……林建国要做的,远不止是‘窃命转生’……他要的,是让那下面的‘东西’……彻底醒来……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他自己,包括我,包括婉儿……也包括你……”
“鬼母”神像下面,还镇压着别的东西?比“夺运鬼母”更可怕的存在?林建国的最终目的,竟然是释放那个“东西”?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炸得林晚晚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那是什么东西?!” 她失声追问。
陈景然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仿佛仅仅是回想,就让他灵魂战栗。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嘭!嘭嘭!”
急促而猛烈的拍门声,突然从前门方向,如同暴雨般骤然响起!同时,一个粗鲁、不耐烦、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吼声,在寂静的深夜里炸开:
“石头!开门!老子看到有生人进你屋了!是不是白天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娘们带来的麻烦?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说清楚!”
是邻居!被惊动了!
而且,听这语气和拍门的力道,来者不善!
屋内的三人,脸色同时剧变!
刚刚获得的、至关重要的信息被打断,更危险的是,他们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