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周清婉和林晚晚的心头。
周清婉原本激动的眼神,瞬间被更加深沉的痛苦和一种几乎要焚烧一切的暴怒取代。她死死地盯着林建国,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想咒骂,想嘶吼,但锁住她的暗红光链猛地一亮,一股更加阴邪的力量注入,让她身体剧烈一震,脸上血色尽褪,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充满痛苦的闷哼,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瞪着林建国,也充满无尽担忧和急切地,望向林晚晚。
“别急,很快,你们母女就能‘团聚’了。”林建国仿佛欣赏着周清婉的痛苦,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他转向林晚晚,脸上那丝扭曲的笑意收敛,恢复了冰冷的威严和一种主宰般的漠然,“晚晚,过来,跪下。”
他指向的位置,是血池边,正对着“夺运鬼母”神像,也正对着被锁在柱子上的周清婉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刻画着复杂符文的圆形石台。
林晚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知道,一旦踏上那个石台,跪下,就意味着正式进入“祭品”的位置,仪式将不可逆转地启动。但她没有选择。福伯无声地在她身后施加了压力,苏婉儿空洞的眼神也转向了她。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汹涌的冰冷杀意和决绝,脸上只剩下顺从的恐惧和麻木,脚步踉跄地,一步一步,朝着那个石台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离那翻涌的血池和狰狞的神像更近,离母亲更近,也离死亡更近。空气中粘稠的邪气疯狂地挤压着她周身的淡金护罩,莲花玉佩的温度在不断升高,消耗急剧增加。袖中的“定神针”传来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最后的机会。
终于,她踏上了石台。石台冰冷,符文仿佛带着吸力,让她双脚如同生根。她缓缓地,面对着鬼母神像和母亲的方向,跪了下去。
膝盖触碰石台的瞬间,石台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圈暗红色的光晕,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她的双腿,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传来,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与此同时,她感觉自身的“气”,仿佛开了一道口子,开始极其缓慢、但不可阻挡地,被身下的石台抽取,汇入前方那庞大的血池能量漩涡之中。
仪式,开始了。
“很好。”林建国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了血池的另一侧,与林晚晚、周清婉形成三角对峙之势。苏婉儿木然地跟过去,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
林建国将手中的漆黑木盘放在地上,从中取出三样东西:一把看起来古朴无华、却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青铜短刀;一只造型古怪、非金非玉的黑色小鼎;还有一枚林晚晚眼熟的、颜色暗红、质地酥脆的线香——正是“引魂香”,不过是完整的一根,而非她手中那半截残片。
“二十三年,弹指一瞬。”林建国拿起那根完整的引魂香,指尖一搓,香头无火自燃,升起一缕笔直的、色泽暗红、散发出比之前浓郁百倍甜腻香气的烟气。烟气并不散开,而是如有灵性般,袅袅上升,分成三股,一股飘向鬼母神像,被其吸收,神像光芒更盛;一股飘向苏婉儿,被她胸口的连接线贪婪吞噬,她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暗红,气息陡然变得诡异而强大;最后一缕,则飘向了被锁在柱子上的周清婉。
烟气触及周清婉的瞬间,她身体猛地一弓,仿佛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眼神中的光彩也迅速黯淡,仿佛灵魂正在被这烟气强行抽离、消磨!但她依旧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只是用那双开始涣散、却依旧固执地望向林晚晚的眼睛,传递着最后的意志。
“以香为引,唤鬼母之灵;以血为媒,连阴阳之运;以亲为祭,成不朽之功!”林建国口中吟诵着晦涩诡异的咒文,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引发血池和鬼母神像的共鸣,暗红光芒大盛,整个石室的邪气沸腾起来!
他拿起那尊黑色小鼎,将其置于血池边缘。然后,他举起了那把青铜短刀。
刀锋对准的,不是林晚晚,而是他自己左手的手腕!
“今日,以吾之血脉为桥,以吾之生机为引,恭请鬼母降临,行移天换日之法,续吾林氏万代荣光!”
话音落下,刀光一闪。
一道深可见骨、却诡异得没有多少鲜血流出的伤口,出现在林建国的手腕上。暗红色的、仿佛蕴含着他生命精华的粘稠液体,一滴滴落入下方的黑色小鼎之中。小鼎仿佛无底洞,将血液尽数吸收,鼎身开始散发出幽幽的乌光。
随着血液滴落,林建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但他眼中的狂热和亢奋却达到了顶点。他周身那黯淡的金色气息疯狂燃烧,眉心那团暗红淤积的伤痕也剧烈扭曲,仿佛在献祭自身,换取某种更强大的力量。
与此同时,血池的翻滚加剧,鬼母神像的光芒刺目,苏婉儿胸口连接线粗壮如儿臂,疯狂搏动,气息节节攀升。而被锁在柱子上、遭受引魂香侵蚀的周清婉,气息却微弱到了极点,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林晚晚跪在石台上,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石台抽取她“气”的速度在加快,而前方的血池能量漩涡,正产生一股越来越强的、针对她的、仿佛要剥离她灵魂中某种根本之物的吸力!那就是她的“命格”!仪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就是现在!
她一直低垂的眼眸,猛地抬起!
眼中再无丝毫恐惧与茫然,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破釜沉舟的疯狂!
她的右手,如同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探入袖中,握住了那根冰凉沉凝的“定神针”!与此同时,她左手指尖,早已凝结的伤口再次破裂,一滴殷红的、蕴含着她林家嫡系血脉和极致抗拒意志的血珠,沁了出来。
“妈!”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喊,不是恐惧,而是决绝的信号,“就是现在!”
她的目光,与柱子那边,母亲周清婉骤然重新凝聚、爆发出前所未有亮光的眼眸,瞬间交接!
周清婉涣散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光芒!那光芒里,充满了对女儿深沉无悔的爱,对林建国和这邪阵滔天的恨,以及一种彻底释然、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女儿的决绝!她仿佛用尽了被囚禁二十三年、被折磨二十三年所积攒的最后一点生命力,猛地挺直了早已不堪重负的脊梁!
“林贼!你休想得逞!”
一声沙哑、却仿佛用灵魂嘶吼出的诅咒,从她干裂的唇中迸发!同时,她心口的位置,一点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淡金色光晕,骤然亮起!那光晕中,一滴晶莹如红宝石、却又仿佛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无比珍贵的血珠,正缓缓地从她心口皮肤渗出——正是母亲遗录中记载的,在至亲之人清醒意识到被侵害、充满保护之意与极致怨恨时,主动逼出的“破秽之血”!
就在周清婉逼出“破秽之血”,林建国仪式进入最关键剥离时刻,苏婉儿和鬼母神像力量攀升到顶点的这一刹那——
林晚晚动了!
她握着“定神针”的右手,用尽全身力气和所有残存的精神力,将针尖朝着身前石台与血池能量漩涡连接最紧密、也是暗红邪气流转最核心的某一点,狠狠刺下!
“定乾坤,镇邪祟!给我——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