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那一声怒喝,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以强大的精神意志,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林晚晚的脑海深处!震得她耳中嗡鸣,眼前发黑,本就因施展“同尘诀”和亡命奔逃而紧绷到极致的心神,几乎瞬间崩断!
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下。怀中冰冷的铁盒,此刻仿佛重若千钧,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跑!用尽全力跑!
她再也顾不上维持“同尘诀”,也顾不上隐匿身形,将残存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在双腿上,朝着主楼的方向,在黑暗扭曲的梅林中跌跌撞撞地狂奔!
身后的梅林,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无数暗灰色的气息锁链疯狂舞动,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声,如同无数条狂怒的毒蛇,朝着她逃窜的方向席卷、抽打!甜腻的香气浓烈到形成实质的雾气,疯狂地往她口鼻中钻,带着强烈的致幻和侵蚀效果,试图让她迷失方向,瘫软在地。
眉心、胸口、掌心的“清心守神”符爆发出最后的灼热,与莲花玉佩残存的暖流一起,死死护住她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香气和邪念侵袭。但符箓的光芒在急剧黯淡,莲花玉佩的温热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孽障!给我留下!”
林建国暴怒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虽然没有立刻现身,但那冰冷刺骨的杀意和恐怖的威压,已经如同实质的冰山,从后方碾压而来,让她四肢百骸都仿佛要被冻僵、压碎!
她甚至能“感觉”到,偏楼方向,除了林建国那狂暴的气息,另外两股陌生而邪异的气息也被惊动,正在苏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冷波动!
快!再快一点!
梅林的边缘就在前方!主楼黑暗的轮廓在惨淡月光下若隐若现!
一根粗壮的、由暗灰邪气凝结的锁链,如同鞭子般,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侧后方狠狠抽向她的后背!
林晚晚头皮发麻,生死关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以一个狼狈不堪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锁链抽打在地面上,将湿滑的泥土和腐叶炸开一个浅坑,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继续前冲。
终于,她冲出了梅林边缘的最后一棵扭曲梅树,踉跄着扑进了主楼后方的阴影中。
就在她身体离开梅林范围的刹那,那些狂舞的暗灰色锁链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限制,在梅林边缘剧烈地扭曲、抽打空气,发出不甘的嘶鸣,却无法再越界追击。显然,林建国对这邪阵的控制,或者这阵法本身的力量,主要作用于梅林区域。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林建国的意志和那两股苏醒的邪异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主楼这边蔓延、锁定!
林晚晚抱着铁盒,心脏狂跳得仿佛要裂开,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绝不可能逃过林建国的追踪。回到房间,是唯一的、也是极其危险的生路——那可能立刻成为瓮中捉鳖。
但留在这里,更是死路一条。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自己房间窗户下方的位置,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去。
窗户还保持着被她推开一条缝隙的状态。她将铁盒先塞进去,然后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翻窗而入,重重摔在房间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顾不上疼痛,她立刻弹起,用最快的速度关紧窗户,拉上厚重的窗帘。然后,她抱着铁盒,踉跄着冲到床边,将其一把塞进床底最深处,用散落的杂物匆匆掩盖。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汗水、泥水、还有不知何时被梅枝划破的伤痕渗出的血,混合在一起,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那股冰冷、狂暴、充满杀意的意志,已经如同实质的寒潮,笼罩了整个主楼,并且正在迅速、仔细地扫描着每一个房间,每一寸空间!
来了!
林晚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掩饰,身上的泥污、血迹,剧烈波动的气息,还有房间内残留的、从梅林带出的甜腻香气和邪气……一切都昭示着她的异常。
跑不掉了。躲不掉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念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又仿佛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压过了林建国那狂暴的意志,也压过了她自己濒临崩溃的恐惧:
“静心……敛气……观想……莲开……”
是母亲的声音!是周清婉!她再次突破了封锁,传递来信息!但这一次,不是求救,而是指引!是应对眼前绝境的方法!
林晚晚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按照那声音的指引行动。
她强行压下所有的恐惧和杂念,闭上眼睛,将残存的、微弱的精神力,全部集中在胸口的莲花玉佩上——尽管它此刻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然后,她开始观想,观想那朵玉佩上栩栩如生的莲花,在无尽的黑暗和污浊中,缓缓地、顽强地绽放。一瓣,两瓣……清雅,纯净,出淤泥而不染。
同时,她再次尝试运转“同尘诀”,但这一次,不是模拟外界的邪气,而是试图让自己的气息,如同那朵观想中的莲花一样,向内“收敛”,向内“沉静”,变得微弱,变得“干净”,变得……仿佛与这房间的木头、灰尘、夜色融为一体,变成一件没有生命的、安静的“器物”。
这很难,比模拟邪气更难。她的气息因为刚才的奔逃和恐惧而剧烈波动,心神也濒临涣散。
但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的力量,引导着她,支撑着她。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外邪不入,内魔不生……”
她默念着母亲遗录中记载的、更深层的静心口诀,配合着观想,努力收敛气息。
就在她勉强将自身气息波动压制到最低,将心跳和呼吸放缓到近乎停滞,整个人如同进入一种龟息假死状态时——
“砰!”
她房间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撞开了!
冰冷、狂暴、充满了毁灭性怒意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林建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不再穿着白天的中式褂子,而是一身深黑色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诡异长袍,脸色在门口昏暗光线的映衬下,青白得如同刚从墓穴中爬出的僵尸,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骇人的、暗红色的怒火,死死地锁定了瘫坐在床边的林晚晚。
在他身后,是依旧眼神空洞、但周身散发着不稳定暗红波动的苏婉儿。更远处,幽暗的走廊里,似乎还站着两个模糊的、散发着阴冷邪气的身影,正是偏楼中另外那两股气息的主人!
林建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地刮过林晚晚的身体,扫过她身上的泥污、血迹,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梅林香气,最终,定格在她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脸上。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林建国那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和他周身散发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恐怖威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