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寻踪

老城区的巷子纵横交错，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是斑驳的灰墙和低矮的老房子。空气里混杂着饭菜香、霉味、淡淡的香火气，还有市井特有的嘈杂人声。

林晚晚按照记忆，找到茶室所在的那条巷子。她没有进去，而是沿着巷子慢慢走，目光扫过两侧的店铺。

杂货店、裁缝铺、理发店……然后，她看到了一家店。

店面很窄，招牌是木质的，上面用褪色的红漆写着“福缘斋”三个字，字迹歪歪扭扭。门脸很旧，玻璃橱窗上蒙着一层薄灰，里面陈列着一些真假难辨的铜钱、玉佩、木雕之类的东西。店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

但在林晚晚的观气术视野里，这家店很“干净”。不是没有气息，而是气息很“正”，大部分物品周围萦绕的是白色或淡金色的、平和的气息，偶有几件带着淡淡的阴气或煞气，也被单独放在角落的玻璃柜里，用红布垫着。

这家店，可能真懂点东西。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

店里比外面看起来更小，三面墙都是货架，中间一张老旧的木桌，桌后坐着个老头，正戴着老花镜，用软布擦拭一块玉牌。老头很瘦，穿着灰色的中式褂子，头发花白，但眼神很亮。

听见有人进来，老头抬起头，目光在林晚晚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她帽檐下的眼睛时，停顿了一下。

“小姑娘，买点什么？”老头声音沙哑，带着本地方言的口音。

“随便看看。”林晚晚压低声音，目光在货架上逡巡。

她看得仔细，用观气术一件件“审视”。大部分确实是普通的工艺品或有些年头的旧物，气息平平。直到她走到最里面的角落，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上。

木盒是紫檀的，很小，巴掌大，雕着简单的云纹。盒子本身没什么特别，但盒子里散发出的气息，让她胸口玉佩微微一热。

是那种熟悉的、同源的温暖感，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老板，这个盒子里是什么？”她指着木盒问。

老头放下手里的玉牌，慢悠悠走过来，看了木盒一眼：“哦，这个啊，空盒子。以前装东西的，东西没了，就盒子还在。”

“能打开看看吗？”

老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起木盒，打开。里面确实是空的，垫着褪色的红色丝绒。

但林晚晚“看见”，盒子底部，有一块极淡的、几乎消散的金色印记，形状……像半枚玉佩。和她脖子上这枚，轮廓隐隐吻合。

“这盒子……以前装的是玉佩？”她问。

老头眼神动了动：“小姑娘眼力不错。是装过一块玉佩，很多年前的事了。”

“玉佩呢？”

“卖了。”老头重新盖上盒子，“七八年前吧，一个男人来买的，说是家里老人喜欢，买回去收藏。”

“什么样的男人？还记得吗？”

老头眯起眼，似乎在回忆：“个子挺高，戴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出手挺大方。具体长相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右边眉毛上有颗很小的痣。”

右边眉毛上有痣？

林晚晚脑中迅速搜索。她认识的人里，谁右边眉毛上有痣？

没有。

但这个男人，会不会和林家有关？会不会是林建国派来的人？他买走了另一块玉佩？

“老板，你还记得那玉佩具体什么样吗？什么质地？刻的什么花纹？”

老头摇摇头：“太久了，记不清。只记得是块好玉，羊脂白的，刻的好像是……莲花？还是荷叶？反正跟水有关。”

莲花。

林晚晚手指微颤。她胸前的玉佩，刻的就是莲苞。另一块，刻的可能是荷叶？或者盛开的莲花？一阴一阳，一苞一花，合为完整的“阴阳扣”？

“那买玉佩的人，还说了什么吗？有没有提为什么要买？或者，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没有。”老头坐回桌后，重新拿起软布和玉牌，“做我们这行，不问来路，不问去处。东西卖了，缘分就断了。”

线索似乎断了。

林晚晚有些不甘，但知道再问下去老头也不会多说。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是她根据记忆，简单描画的、胸前玉佩的纹路和大概形状。

“老板，您看看，当年那块玉佩，是不是和这个有点像？”她将纸展开，放在桌上。

老头瞥了一眼，擦拭玉牌的手顿住了。

他放下玉牌，拿起那张纸，凑到眼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林晚晚，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小姑娘，”他缓缓开口，“这东西，你从哪儿看到的？”

“家传的。”林晚晚回答得很谨慎。

“家传……”老头重复了一遍，将纸放下，叹了口气，“小姑娘，听我一句劝。这东西，如果是你家传的，就好好收着，别轻易拿出来。如果……是你从别处得来的，趁早找个地方，埋了，或者扔了，别留在身边。”

“为什么？”

“不吉利。”老头摇头，声音压低，“这种东西，是一对儿的。单留一个，是祸不是福。另一块在谁手里，谁就会惦记着你这一块。惦记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老板，您是不是知道这玉佩的来历？”林晚晚追问。

老头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我不清楚具体来历。但我师父，也就是这家店原来的老板，跟我提过一嘴。他说，很多年前，他见过一对这样的玉佩，是一个玄学世家的传家宝。后来那家出了事，家破人亡，玉佩也流散了。据说，这对玉佩牵扯到一个很邪门的术法，叫什么……‘扣命锁运’。两块玉佩合在一起，能锁住一个人的命和运，分开了，就是被人算计的标记。”

扣命锁运。

林晚晚呼吸一滞。这和“阴阳扣”锁死命格转移的说法，对上了。

“那……破解的方法呢？如果被人用这玉佩算计了，怎么破解？”

老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破解？难。除非找到另一块玉佩，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用血脉至亲的‘破秽之血’浇灌，让两块玉佩重新合一，或许能斩断联系。但具体怎么操作，我不知道。我师父也没细说，只说那是损阴德的邪术，沾上就没好下场。”

血脉至亲的破秽之血……又是这个。

“破秽之血是什么？”

“就是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在极度悲愤、怨恨、又心存一丝善念时流出的血。那血里带着强烈的‘破’之力，能破邪祟，断孽缘。但取这种血……等于要至亲之人的命。”老头说着，摇摇头，“造孽啊。”

林晚晚的心沉了下去。

至亲之人……母亲被囚禁在地下室，父亲是施术者。哪来的至亲之人，能给她“破秽之血”？

难道要母亲的血？可母亲已经被囚禁折磨多年，还能有那种“极度悲愤怨恨又心存一丝善念”的状态吗？就算有，取心头血，母亲还能活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或许有，但我不知道。”老头将那张纸推回给她，“小姑娘，话我就说到这儿。这盒子，”他指了指那个紫檀木盒，“你要的话，五十块拿走。不要，就请回吧。”

林晚晚知道，老头不会再说什么了。她掏出五十块钱，放在桌上，拿起那个空木盒。

盒子入手微沉，紫檀木特有的香气很淡。但握着它，胸口玉佩的温热感更明显了些，像是在呼应。

“谢谢老板。”她低声道谢，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几乎被巷子里的风声淹没：

“小心戴眼镜的人。尤其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眼神却很冷的那种。”

林晚晚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推门出去了。

巷子里阳光正好，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戴眼镜，斯斯文文，眼神冷。

她想起陈景然。他戴眼镜，斯文，眼神……平时温和，但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光。

会是他吗？七八年前，他也不过十八九岁，会是他买走了另一块玉佩？

如果真是他……那他在这场邪术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苏婉儿的帮凶？还是……另有所图？

她握紧手里的木盒，紫檀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

线索越来越多，真相的轮廓却似乎越来越狰狞。每解开一层，下面都是更深的黑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是节目组发来的正式通知：

“林晚晚小姐，请于明早九点，准时抵达西郊‘清风小筑’别墅，进行《不一样的日常》第一期录制。录制周期三天两夜，请带好个人物品。另：本次录制为全封闭式，期间通讯设备将由节目组统一保管。谢谢配合。”

明天。

战争，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