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客厅时,林晚晚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唇角挂上恰到好处的、带着怯意的微笑,眼神低垂,像只误入陌生领地的小鹿。
这是她前世在这个家里的样子——胆小、讨好、渴望被接纳。
苏婉儿正被几位千金小姐围着说话,见她过来,立刻亲热地招手:“晚晚,来,给你介绍几位姐姐。”
“这是王叔叔家的女儿诗诗,这是李伯母家的雅婷……”苏婉儿一一介绍,每个名字都准确无误,还附带一两句体贴的补充,“诗诗刚留学回来,你们年纪相仿,肯定聊得来。”
叫诗诗的女孩上下打量林晚晚,笑容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你就是晚晚呀?听说你以前生活在……普通环境?还习惯吗?”
“慢慢就习惯了。”林晚晚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婉儿姐姐对你可真好。”另一个女孩接口,意有所指,“要我说,突然多出个人分家产,换我我可没这么大度。”
苏婉儿嗔怪地看她一眼:“说什么呢。晚晚是我妹妹,林家的一切都有她一份,这是应该的。”
多完美的表演。
林晚晚垂下眼,掩去眸底的冷意。前世她就是被这样的“大度”迷惑,以为这个姐姐真的接纳自己,甚至一度把苏婉儿当成依靠。
现在再看,苏婉儿每句话都在给她树敌,每个动作都在强调“她是后来者”。
“对了晚晚,”苏婉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脖颈上取下那串珍珠项链,“这是妈妈……我是说,阿姨生前最喜欢的项链。爸爸说,该留给你作念想。”
她托着项链递过来,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可林晚晚看得清楚,那层灰黑色的气息在项链脱离苏婉儿的身体后,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要凝成实质。那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像是有什么阴冷的东西缠绕在上面。
前世,苏婉儿也是在今天把这串项链给了她。她感动地收下,贴身戴了很久。之后就开始频繁做噩梦,精神恍惚,身体也渐渐虚弱。苏婉儿说是她“思虑过重”,还贴心地给她推荐心理医生。
现在想来,那心理医生开的“安神药”,恐怕也有问题。
“这是……阿姨的遗物?”林晚晚没有接,声音很轻。
“是啊。”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脸上却满是怀念,“阿姨走得突然,就留下这点东西。我一直好好收着,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林晚晚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珍珠时,顿了顿。
她抬起眼,看着苏婉儿:“姐姐戴了很久吧?”
“嗯,有时候会戴戴,感觉就像阿姨还在身边。”苏婉儿说着,眼眶还适时地红了红。
周围的几位千金都露出感动的神色。
“那这上面,”林晚晚的声音依旧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怎么会有尸油的味道?”
话音落下,客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苏婉儿的笑容僵在脸上。
几位千金小姐的表情从感动变成了错愕,然后是嫌恶,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你……你说什么?”苏婉儿的声音有些抖。
“我说,”林晚晚收回手,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串项链,“这珠子被尸油浸过,长期佩戴会做噩梦、精神不济,严重了还会生病。姐姐戴了这么久,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胡、胡说八道!”苏婉儿脸色发白,手指收紧,珍珠项链被她攥在手心,“这是阿姨的遗物,你怎么能这样污蔑——”
“是不是污蔑,找个懂行的人看看就知道了。”林晚晚打断她,转向脸色已经沉下来的林建国,“爸,我流落在外时,认识一位做古玩生意的老先生,他教过我一些鉴别的门道。这串珠子……不干净。”
林建国的目光在苏婉儿和项链之间移动,眼神复杂。
“晚晚,”他沉声开口,“这话不能乱说。这确实是你母亲的遗物。”
“正因为是母亲的遗物,我才不能看着它被人玷污。”林晚晚迎上他的视线,眼神清澈而无辜,“爸,我知道姐姐是一片好心,但万一这珠子真有问题,害了姐姐怎么办?”
她把问题从“苏婉儿是否故意”转移到了“是否对苏婉儿有害”。
这听起来,倒像是她在关心姐姐了。
苏婉儿气得手指发抖,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失态。她强扯出一个笑容:“妹妹是不是看错了?这珠子我一直……”
“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林晚晚轻声说,目光落在苏婉儿攥紧的手上,“不如这样,姐姐先把项链收好,改天我们找个专业的师傅看看。如果是真的,就当妹妹多心了,我给姐姐赔罪。如果是假的……”
她顿了顿,没说完。
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如果是假的,那这串“遗物”到底是谁的,就有待商榷了。
苏婉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珍珠里。
场面一时尴尬。
陈景然适时地走了过来,温声打圆场:“晚晚也是关心婉儿。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婉儿,先把项链收起来吧。”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是,妹妹也是为我好。”
她把项链紧紧攥在手心,转身离开时,脚步有些仓促。
林晚晚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第一回合,小胜。
但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