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拳场，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厚重而灼热，混杂着汗水的咸腥、高级皮革手套的气味，以及擂台边沿急救用品散发出的一丝刺鼻药味。这里是城市地下深处的一座格斗殿堂，与其说是拳场，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钢铁熔炉。

穹顶极高，几束追光灯像探照灯一样从黑暗中劈下，最中央的那一束最为刺眼，将八角笼照得如同白昼。

场上的钟声响起，靳朝赤裸着上身，走进了八角笼。他的肌肉线条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然而，当对手发起攻击时，他却不闪不避，任由那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谢昭澜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一颗接一颗，无声地砸在地面。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哽咽着说不出口，只剩下颤抖的唇。

谢昭澜“祁野，让他停下来…求你…让他停下来。”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转头抓住祁野的手臂，平日里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漂亮眼睛，此刻蓄满了泪水。

祁野“拳场上的规矩，一旦开始，就没有停这个字，除非一方倒下。”

谢昭澜愣住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在众人的欢呼与嘶吼声中，被人一拳一拳地打倒在地的靳朝。

谢昭澜“靳朝！”

谢昭澜“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终于，漫长的三回合结束。裁判举起对手的手，宣布了结果。”

谢昭澜像是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她不顾周围嘈杂的人声，不顾脚下绊到的杂物，只想快点，再快点，跑到他身边。

此时，靳朝正缓缓走下台，他的胸膛起伏着，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脸庞上布满了青肿，那是一种惨烈的颜色，嘴角已然破裂，鲜血隐约可见。

谢昭澜“靳朝…”

看到谢昭澜眼眶红红的瞬间，他脸上痛苦的神色尽数褪去，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甚至还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带着血沫的笑。

他抬起手，指尖带着未干的血渍，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靳朝“傻不傻？”

靳朝“我挨揍，你哭什么？又不是没打过。”

靳朝“你当我是什么易碎品？”

她僵住，望着他强撑的腿、调侃的嘴，忽然破涕为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昭澜“下次你死在台上，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谢昭澜“我发誓。”

靳朝一愣，随即低笑出声，笑声牵动伤口，让他皱了皱眉，却仍倔强地扬着嘴角。

靳朝“嘴硬心软，说的就是你。”

靳朝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皱眉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靳强。

他的养父。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道沙哑而疲惫的男声，酒气隔着听筒都能闻见。

靳强“帮我去接个人。”

靳朝“接谁。”

靳强“你妹妹。”

靳朝的手指猛地一紧，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瞬间的怔忡。

靳朝“……”

靳强“一会把信息发给你。”

靳朝“醉死算了。”

他挂断电话，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才点开那条刚收到的航班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声音低沉，却难得地透出一丝柔和。

靳朝“……我得去趟机场。”

航班信息静静地躺在手机屏幕上：“TG628，抵达时间20:23，姜暮，T1航站楼。”

“姜暮”两个字像一枚沉入深海的锚，无声坠入靳朝的心底。他盯着那名字，仿佛看见十年前那个雨夜，小女孩攥着他的衣角，哭着说“哥哥别丢下我”。可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去，将她留在了记忆的废墟里。

他缓缓锁屏，将手机攥进掌心，指节发白。

片刻沉默后，他抬眼，望向谢昭澜。

靳朝“一起吧。”

付暖微微一怔，睫毛轻颤，却很快扬起笑意。

谢昭澜“不会是要去接青梅竹马吧。”

谢昭澜“ “那我岂不是电灯泡，那多不方便。”

靳朝“我妹妹。”

靳朝走了几步，见谢昭澜并未跟上，便停下脚步，唇角微扬，似乎漫不经心地找了个借口。他将车钥匙随手一抛，划出一道轻巧的弧线，稳稳落入她的掌心。

靳朝“受伤了，不太方便开车。”

谢昭澜“又拿我当苦力。”

谢昭澜“每次都这样，我看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靳朝一愣，随即低笑，眼神温柔得几乎不像刚从擂台上下来的人。

靳朝“说不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