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五十分,大肥羊学校的上课钟声响起。
阳光照进教室,落在排列整齐的课桌上。黑板正中央写着一行字:今日守则——安静听讲,不可喧哗。粉笔灰轻轻飘落,没人擦黑板,也没人抬头看。
喜羊羊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他是班上的学生,外表看起来像一只十几岁的白色小羊,穿着蓝色围巾和白色鞋子。几天前他醒来时就在这间教室里,周围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青青草原一样,可又不太一样。草还是绿的,天还是蓝的,但人不是原来的人了。
他记得以前的同学会笑,会闹,会举手抢答问题。现在他们只是坐着,动作一致,表情固定。连呼吸的节奏都像是被谁调好了节拍器。
老师还没来。全班同学却已经低头开始写字。课本摊开在桌面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左顾右盼,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相同。
喜羊羊没动笔。他盯着前排的美羊羊。她是班上最温柔的女生,毛色雪白,皮肤粉嫩。
平时只要他一出声,她就会回头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今天她没有。
他轻轻咳了一声。
没人抬头。
他又小声叫了一句:“美羊羊。”
她的头缓缓转了过来。动作很慢,像是被人拉着线的木偶。眼神空洞,脸上挂着微笑,但那笑不达眼底。就在那一瞬间,她瞳孔深处闪过一道蓝光,细如发丝,转瞬即逝。
喜羊羊心跳加快。
他再喊她名字,她只是摇头,然后转回去继续写字。笔迹工整,一笔不差。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笔记本。本子上记着过去三天的异常:第一天,懒羊羊吃了三顿早餐,每顿吃的都是同一个肉包子;第二天,沸羊羊被踩了脚却没发火;第三天,暖羊羊看见摔倒的小羊都没去扶。
这些事单独看都不算大事。合在一起,就不对劲了。
他决定试试能不能和别人交流。
他站起身,朝后排的懒羊羊走去。懒羊羊是他最好的朋友,毛色灰白,体型偏胖,总带着一件黄色的口水垫。
他一天能睡十六个小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
平时吵他睡觉的人都会被他用枕头砸脸。但现在他坐在那里,眼皮半垂,像是随时会睡着,又像是根本醒不过来。
喜羊羊把手搭上他肩膀。
一股力量把他弹了回来,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他手臂发麻,后退两步才稳住身体。他张嘴想说话,声音却像被什么吸走了,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改用写字。在纸上写下四个字:你们感觉到了吗?
他把纸条传给前排的美羊羊。她接过纸条,看了两秒,眉头微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但下一秒,那点波动消失了。她把纸条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喜羊羊看着纸团滚进桶底,心里明白了。他们不是不想回应,是不能回应。
他迅速收起笔记本,坐回位置。
这时,沸羊羊动了一下。他是班上最强壮的男生,毛色雪白,皮肤棕黄,肩膀上绑着一个肩带,平时脾气暴躁,一点就炸。刚才有人踩了他的尾巴,他握紧拳头,青筋跳动,可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继续写字。
他能控制自己。但他不敢爆发。
暖羊羊也想帮忙。她是班上最热心的女生,毛色雪白,体型稍大,总在别人需要时第一个站出来。她曾扶起摔跤的孩子,递过忘记带的文具。此刻她站起身一半,似乎想走过来,可身体僵在原地,像被钉住了脚。
她的眼神里有焦急,有想帮忙的冲动,但她动不了。
喜羊羊看着他们一个个变成提线木偶,心里压着一块石头。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下课铃响了。
所有同学同时合上书本,同时起身,同时朝门口走去。步伐一致,距离相等,连抬脚的高度都一样。美羊羊走在队伍中间,面带微笑,眼神空茫。懒羊羊打着哈欠跟上,脚步平稳得不像自然行走。沸羊羊沉默地走着,拳头仍有些发抖。暖羊羊最后离开,关门的动作精准得像量过角度。
教室空了。
广播突然响起,播放着欢快的儿歌。音量适中,旋律标准,是以前每天放学都会放的那首《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可现在听来,只觉得刺耳。
喜羊羊没跟上去。他假装弯腰系鞋带,等所有人都走远后,立刻转身,朝教学楼另一侧走去。
村长办公室在二楼尽头。慢羊羊是他们的村长,也是学校唯一的老师。他年岁已高,毛色灰白相间,戴着眼镜,他是这群孩子最信任的大人,懂科学,会发明,说话慢条斯理但从不出错。
在过去的世界里,每次遇到难题,大家都会去找他。
在这个世界,他可能是唯一还清醒的人。
喜羊羊沿着走廊快步前行。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一半地面明亮,一半藏在阴影里。风吹动他的蓝色围巾,掀起一角。
路过公告栏时,他停下脚步。
一张新贴的通知纸歪斜地挂在墙上,字迹潦草,不像平时工整的打印体。上面写着:遵守规则者,平安无事。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纸张边缘还有撕扯的痕迹,像是从某个本子上匆忙扯下来的。
他记住这句话,继续往前走。
楼道安静得过分。脚步声被地毯吸收,连呼吸都被拉长。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不是视线,是一种更深层的注视,来自墙壁,来自空气,来自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地方。
但他没有停。
他知道现在问谁都没用。那些同学不是装傻,是被某种力量压制了表达。他们被困住了,和他不一样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困。
而他还能思考,还能怀疑,还能行动。
这说明他还有一线自由。
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某些东西还没被完全控制。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铃铛,那是他父亲给他的,铜质,圆形,表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他试过摘它,但手指碰到那一刻,太阳穴突然剧痛,仿佛有根针扎进大脑,他只能作罢。
也许答案就在慢羊羊那里。
也许村长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知道为什么美羊羊的眼睛会闪蓝光,为什么全校师生像被编程的机器。
他走到楼梯口,抬头看向二楼走廊。
办公室门关着,门牌清晰可见:村长室。
他迈步上楼。
风从背后吹来,围巾轻轻摆动。他的眼神没有犹豫。
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他得找出哪里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