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辰提前归来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别墅里显得格外清晰、沉重。苏晚晚刚将日记本藏匿好,甚至来不及平复狂跳的心脏,书房门就被猛地推开。他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站在门口,脸色是一种极不正常的苍白,眼底却燃烧着某种近乎疯狂的火焰,目光如炬,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她。
“姐姐,”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我放在储物室的那个箱子,被人动过了。”
苏晚晚的心脏瞬间沉到谷底。她没想到他的感知如此敏锐,反应如此之快!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后退,脸上努力维持着困惑和无辜:“箱子?什么箱子?我……我刚睡醒,有点头晕。”她甚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用生理上的不适来掩盖心理的巨震。
陆砚辰没有立刻拆穿她,而是缓缓走进书房,反手锁上了门。那“咔哒”一声轻响,如同给这个密闭空间上了第二道枷锁。他一步步逼近,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她微微凌乱的发丝扫到她故作镇定却难掩一丝颤抖的指尖。
“是吗?”他在她面前站定,伸手,冰凉的指尖抚上她温热的脸颊,然后缓缓下滑,最终停留在她脖颈的项圈上,轻轻摩挲着那颗蓝宝石,“可是,监控显示,下午只有你和张姨靠近过那片区域。而张姨……”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刚刚因为‘突发急病’,被送去‘医院’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了,姐姐。”
苏晚晚的血液几乎凝固。张姨被控制了!这意味着她可能面临的不仅是陆砚辰的怒火,还有陆辰星那边可能的中断联系。她成了真正的孤岛。
“砚辰,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她继续扮演着无知,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恐惧和委屈,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武器。
“不明白?”陆砚辰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俯身逼近,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脸上,眼底的疯狂再也无法掩饰,“那我提醒你一下!一个印着蝴蝶图案的箱子!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触及最深伤疤的痛苦和暴戾。
苏晚晚知道,伪装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失效。他什么都知道了。恐惧过后,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反而从心底升起。她不再躲闪,直直地迎上他骇人的目光,声音因为下巴被钳制而有些变形,却异常清晰:“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母亲留下的日记,看到了你父亲做的那些肮脏事,看到了‘创世纪’背后令人作呕的真相!”
陆砚辰的身体猛地一僵,掐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松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你果然看了……谁让你看的?!你知不知道窥探别人的秘密,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苏晚晚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泪,充满了讽刺和绝望,“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吗?这项圈,这囚笼,失去的自由,担惊受怕的每一天!陆砚辰,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那你呢?你真的是你自己吗?还是你父亲那个疯狂实验制造出来的一个……怪物?!”
“闭嘴!你给我闭嘴!”陆砚辰像是被最恶毒的诅咒击中,猛地松开她,踉跄后退两步,双手捂住耳朵,神情痛苦地扭曲着,“不准你提他!不准你提那个实验!”
苏晚晚抚着被掐红的下巴,大口喘着气,却继续用语言作为利刃,狠狠刺向他最脆弱的防线:“为什么不准提?因为你害怕吗?害怕自己真的流着那样肮脏的血?害怕你母亲的选择其实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生下的……你?!”
这是她根据日记残页和陆砚辰极端反应做出的最大胆、也是最危险的推测。
“啊——!”陆砚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的手背瞬间红肿破裂,渗出血丝。他背对着她,肩膀剧烈地颤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崩溃的边缘气息中。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变得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她不是因为我……她是因为对那个男人的绝望,是因为无法阻止那场实验……她是为了保护我……才选择了离开……”
机会!这是他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刻!
苏晚晚强忍着冲过去查看他伤口的本能冲动——那只会让她重新落入温柔陷阱。她站在原地,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却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柔和:“保护你?用那种决绝的方式?留下这本充满痛苦和未解之谜的日记,让你一辈子活在猜疑和自责里?砚辰,你真的相信那是保护吗?还是说,你不敢去深究,那本日记最后一页……到底写了什么?”
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试图撬开他封闭了多年的、关于母亲死亡真相的潘多拉魔盒。她在赌,赌陆砚辰自己也不完全清楚日记的全部内容,赌那被撕掉的最后一页,隐藏着连他都恐惧的终极秘密。
陆砚辰猛地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和疯狂,但眼神深处,却透露出一种苏晚晚从未见过的、孩子般的茫然和恐惧。“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她说……她说我不是……她说实验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她说……原谅她……”
他的话语支离破碎,逻辑混乱,显然陷入了某种极度痛苦回忆的闪回中。这正是苏晚晚等待的机会!她需要更具体的信息,关于“创世纪”,关于U盘!
她趁热打铁,上前一步,握住他受伤流血的手,用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温柔声音问:“砚辰,看着我。‘创世纪’到底是什么?那个U盘里,除了项目数据,还有什么?是不是……和你母亲有关的证据?”
陆砚辰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眼神复杂难辨,有依赖,有痛苦,还有一丝挣扎的清醒。“U盘……是钥匙……也是炸弹……”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她是唯一的浮木,“它能揭开真相……也能毁了一切……姐姐,我不能……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阿杰焦急的声音:“陆先生!陆辰星先生带人来了,说是有紧急事务,必须立刻见您!他们的人……好像包围了别墅!”
陆砚辰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所有的脆弱和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冰冷和戒备。他深深地看了苏晚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外面的狼,终于来了。
他松开她的手,用没受伤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那个掌控一切的、阴郁的陆家二少模样。他走到书架的暗格前,快速操作,取出了那个黑色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
“姐姐,”他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记住,你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说完,他大步走向门口,打开了书房门。在门合上的瞬间,苏晚晚看到他最后瞥向她脖颈项圈的那一眼——充满了绝对的占有和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决绝。
书房里只剩下苏晚晚一人,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陆砚辰痛苦的余温。她靠着书桌滑坐在地,浑身脱力。刚才那场心理交锋,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
她摸了摸脖颈上的项圈,又想起陆砚辰紧握的U盘和那句“钥匙也是炸弹”。
风暴,终于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了。 陆辰星的到来,意味着外部冲突的全面升级。而她和陆砚辰之间,那层虚伪的温情面纱也被彻底撕破,露出了底下鲜血淋漓的真相和互相钳制的复杂关系。
她不再是单纯的囚鸟,陆砚辰也不再是看似无懈可击的狱卒。他们被共同的秘密和迫在眉睫的外部威胁,扭曲地捆绑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命运,是共同沉沦,还是在毁灭中寻找一线生机?苏晚晚看着窗外隐约晃动的人影,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即将到来。而她藏在身上的那本日记,或许将成为打破平衡的最后一块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