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县的风沙比想象中更烈,却吹不散笼罩在沈太傅旧案上的迷雾。
四人在朔风县停留了整整十日。林牧动用了军中旧部,楚斯年撒下了江南的情报网,上官羽甚至试图从医理毒理的角度寻找当年的破绽。
然而,结果却是令人绝望的。
当年的驿站、经手的小吏、甚至是那封所谓的“密信”底稿,全都在一场莫名的大火中化为灰烬。所有的线索,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掐断了。
楚斯年“看来,有人比我们更不想让真相大白。”(楚斯年站在朔风县荒废的旧驿馆前,看着满地的残垣断壁,神色凝重)
林牧(林牧面色阴沉,手中的长剑在石壁上划出一道刺耳的痕迹)“本将不信邪!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
沈婉“够了。”(沈婉的声音虚弱地响起)
沈婉(连日来的奔波、水土不服以及心中的郁结,早已掏空了她的身体。她扶着墙壁,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有些急促)“林将军,不必了。这里已经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了。我们……回去吧。”
林牧回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沈婉,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扶住她。
但他的脚步刚迈出一半,就被上官羽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身前。
上官羽“楚夫人身子弱,这风沙天确实不宜久留。”(上官羽走到沈婉身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感)“楚公子,还是赶紧扶夫人上车吧。”
楚斯年立刻上前,将沈婉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林牧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看着楚斯年怀里的沈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她在他面前,从未这般脆弱过。
……
回程的路途,沈婉一直昏昏沉沉。
起初,她以为只是太累了,或者是受了风寒。可随着马车颠簸,她只觉得腹中一阵阵绞痛,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
沈婉“楚大哥……我好晕……”
这是沈婉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楚斯年“婉儿!婉儿!”
楚斯年惊慌的呼喊声仿佛来自天边。
马车猛地停下。
林牧几乎是从前面的马车里弹射出来的。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后车,一把掀开帘子,看到的便是沈婉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地倒在楚斯年怀里,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林牧“把她给我!”(林牧的声音颤抖,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上官羽“林牧,你冷静点!”(上官羽紧随其后,迅速探上沈婉的脉搏,眉头紧锁)“脉象虚浮散乱,气息微弱……快,找大夫!”
……
半个时辰后,江南,沈宅。
大夫坐在厅堂内,捻着胡须,神色古怪地看着面前这一对“夫妻”,以及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寒气的林牧。
楚斯年“大夫,她怎么样?”(楚斯年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旧疾复发了?”
太医(大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夫人这并非旧疾,也不是风寒。依老夫看……夫人这是有了喜了。”
楚斯年“有……有了喜?”(楚斯年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
林牧的身形猛地一震,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牧有了身孕?
林牧怎么可能!
她和楚斯年成婚才不过短短数日,就算是圆房,也不可能这么快有反应!
除非……
林牧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京城沈家被抄家前两人已经圆房了
那一夜,红烛摇曳,春意盎然。他在她耳边许下无数誓言,说着要护她一世周全。
原来……原来这个孩子,是他的。
是他和婉儿的孩子!
林牧只觉得眼眶发热,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他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要透过门板看到里面那个睡熟的女子。
他有孩子了。
他和婉儿的骨肉。
太医“恭喜楚公子,贺喜楚公子。”(大夫站起身,拱手道喜)“夫人这胎有些不稳,需得好生静养,万不可再动气劳神。”
楚斯年(楚斯年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他看了一眼激动得浑身颤抖的林牧,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苦笑一声)“多谢大夫。”
送走大夫后,厅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上官羽(上官羽站在林牧身后,看着丈夫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林牧没有理她。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沈婉的卧房走去。
上官羽“林牧!”(上官羽低喝一声)“你疯了吗?她现在是楚斯年的妻子!”
林牧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冷硬和绝望,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和坚定。
林牧“她不是。”(林牧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上官羽,你也听到了。这孩子是我的。婉儿是我的妻子,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上官羽“可是陛下的圣旨……”
林牧“圣旨?”(林牧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陛下让我娶你,我娶了。陛下让我来江南,我来了。但现在,谁也别想让我离开婉儿。”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推门走进了卧房。
……
屋内,沈婉刚刚醒来。
她正有些迷茫地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脑海中闪过那个旖旎的夜晚。
原来,那天晚上的放纵,竟然留下了这样一个生命。
她该怎么办?
告诉林牧吗?
可他已经娶了上官羽,他是大将军,是国之栋梁。这个孩子的存在,只会成为他的污点,成为政敌攻击他的把柄。
甚至,会连累沈家剩下的人。
林牧“婉儿。”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沈婉猛地抬头,看到林牧正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沈婉“林……林将军?”(沈婉下意识地想要遮掩腹部,慌乱地想要下床行礼)“你怎么进来了?楚大哥呢?”
林牧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林牧“别动,你身子重。”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
沈婉(沈婉瑟缩了一下)“将军请自重。我现在是楚家的……”
林牧“闭嘴!”(林牧低吼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立刻放柔了声音)“别再说那种话。婉儿,我知道孩子是我的。那个晚上,我记得,你也记得,对不对?”
沈婉浑身一僵,眼眶瞬间红了。
沈婉“是又怎么样?”(她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哽咽)“林牧,你已经娶了上官羽。这个孩子……就当是我和楚大哥的。你走吧,别再来打扰我们。”
林牧“我不走。”
林牧(林牧固执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婉儿,我不回京城了。我会向陛下请辞,就在江南买个院子,日日来看你。我不求你立刻跟我回去,我只求能看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
沈婉“你疯了!”(沈婉震惊地看着他)“你是大将军,你不能抗旨!”
林牧“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林牧看着她的眼睛,深情而绝望)“婉儿,以前我以为只要你活着就好,哪怕你在别人怀里。可现在……我做不到。我有了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门外,楚斯年和上官羽静静地站着。
楚斯年看着屋内紧紧相拥的两人,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上官羽看着丈夫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如释重负。
……
从那天起,江南的百姓们惊奇地发现,那位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似乎“赖”在姑苏不走了。
将军府的马车,每日雷打不动地停在沈宅门口。
林牧不再穿那身象征权势的官服,而是换上了便装。他会提着刚买的新鲜水果,笨拙地剥给沈婉吃;会在她孕吐难受时,焦急地请来全城最好的大夫;会在她午后散步时,默默地跟在身后,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
虽然沈婉嘴上依旧叫他“林将军”,虽然他们之间隔着楚斯年和上官羽,隔着君臣大义。
只是,这份甜蜜之下,依旧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京城的密探早已将这里的一切传回了皇宫。
龙颜大怒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