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岗村的望果节到了，学校和村里合办了一场热闹的集体活动。草原上搭起了白色的帐篷，帐篷外摆着盛满青稞酒的木碗，五彩的经幡在风里猎猎作响，孩子们的笑声和牦牛的铃铛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欢快的歌谣。
陈栀榆一早便来了，身上穿着村长阿妈特意给她缝制的藏式长裙，裙摆上绣着明艳的格桑花。她的目光，却始终在人群里打转，像一只寻找方向的蝶，最终落在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马嘉祺就站在不远处的草场边，正帮着村民们固定帐篷的绳索。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氆氇坎肩，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那串星月菩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阳光落在他的麦色皮肤上，泛着一层冷冽的光，眉眼间依旧是那份疏离的沉静，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陈栀榆的心跳，没来由地加速了。
她攥着裙摆的指尖微微发颤，心里像是有个小鼓在咚咚作响。这些日子，她总是远远地看着他，把那些心动的瞬间悄悄藏在心底。可今天，这样热闹的场合，这样近的距离，她忽然生出一股勇气，想要主动走上前，和他说上几句话。
或许，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就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般，一步步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脚下的青草被踩得沙沙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近了，更近了。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阳光与青草的气息，能看见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能听见他和村民说话时，那种带着低沉尾音的语调。
“马……马嘉祺。”
陈栀榆停下脚步，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脸颊瞬间烧得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嘉祺闻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依旧是那样的沉静，像纳木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像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陈栀榆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话，瞬间就乱了套。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指着他手边的绳索，语无伦次地说道：“那个……你……你在忙啊？这帐篷……搭得真好，风这么大，也……也没被吹倒。”
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是什么废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忙，帐篷搭得好不好，难道还用她说吗？
她的脸颊更烫了，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看他的眼睛，手指紧张地绞着裙摆上的格桑花刺绣，指尖都有些发白。
马嘉祺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了手边的绳索上。他伸手拽了拽绳索，确认已经固定牢固，才缓缓开口，语调依旧是那种平淡无波的样子：“嗯。”
一个字，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多余的寒暄，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没有。仿佛她刚才的搭话，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便散了。
陈栀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微微有些发疼。她攥着裙摆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说，今天的望果节很热闹；想说，孩子们刚才还在念叨他；想说，上次他帮她修的窗户，再也没有漏过风。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空气里，只剩下风拂过经幡的簌簌声，和远处传来的欢笑声。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河流。
马嘉祺似乎觉得已经和她说完了该说的话，转过身，继续埋头忙活起来。他的动作依旧利落，弯腰，打结，拉紧，一气呵成，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陈栀榆站在原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像被风吹落的格桑花瓣，轻飘飘地，却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原来，主动搭话，是这样一件让人难堪又失落的事情。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看着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愈发挺拔，看着他指间的星月菩提泛着温润的光，最终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慢慢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去。
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青稞酒的醇香，却吹不散她心底的那点失落。
可是，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马嘉祺依旧站在那里，背影挺拔，像一棵扎根在高原的白杨。
陈栀榆的心里，忽然又生出了一丝小小的倔强。
失落归失落，难过归难过。
可她，却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毕竟，心动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易就能收回的事情。
她攥了攥拳头，嘴角，缓缓扬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下次，下次她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和他，好好说上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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