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简笔画像一根冰锥，扎进陈诺的眼里。扭曲的水龙头，螺旋状流出的线条——这绝不是在画水。结合那句“爸爸总是在妈妈唱歌的时候，去敲水管”，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联想无法抑制地浮现：敲击水管，可能会引来、或触怒……某种通过水管存在的东西。

而隔壁403的歌声，就是“妈妈在唱歌”。

规则2说“请耐心欣赏，不要抱怨或敲门制止”。但纸条孩子的口吻却暗示，“敲水管”是爸爸对歌声的反应，并且导致了爸爸的“不见”。这是否意味着，规则2本身可能并不完全正确，或者，有更深层的、未被写明的危险？

陈诺将纸条小心折好，放进贴身口袋。这是来自“孩子”的警告，可能是重要线索，也可能是另一种陷阱。在这个公寓里，任何信息都必须反复权衡。

他再次看向猫眼，外面依旧模糊一片。歌声还在继续，那嘶哑跑调的旋律钻进耳朵，让人心烦意乱，甚至隐隐头痛。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专注聆听。规则只要求“耐心欣赏”，并未要求“认真聆听”。他走到房间最远离403那面墙的角落，蹲坐下来，捂住耳朵，尽量减少歌声的影响。

视线右上角的直播窗口，在线人数已经攀升到89人。弹幕还在滚动：

【躲墙角？标准新人反应。】

【纸条内容是什么？主播分享下啊！】

【‘资深房客’打赏了20点人气值，留言：信息有价值。记住，孩子有时比大人看得清。但别完全相信任何单一信息源。】

【赌五毛，他撑不到管理员查房。】

管理员查房？还有这条？

陈诺心中警铃大作。他仔细回忆《入住须知》，只有第三条提到了管理员，说的是如何识别真假。并没有提到“查房”。是弹幕在误导，还是……“查房”是隐藏规则？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18:45，18:50……窗外的黑暗浓稠如墨，房间里只有应急灯惨绿的光晕。寂静和歌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突然！

“哐当！”

一声巨响从卫生间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金属管道上。紧接着，那原本已经停止的“嘀嗒”水滴声，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哗啦哗啦，仿佛水龙头被彻底拧坏，水势汹涌！

陈诺浑身一僵。他没有碰任何水管！是隔壁？还是……别的什么？

规则1：无论如何，不要试图打开（水龙头）。现在的情况是，水龙头自己“打开”了，并且动静巨大。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卫生间里开始传来另一种声音——一种黏腻的、仿佛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正在管道里爬行、摩擦内壁的窸窣声，由远及近，似乎正顺着水管，朝着404房间而来！

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水管工’来了！】

【快！堵住所有下水口！】

【主播完蛋了，这动静太大了，‘它’肯定被引过来了！】

【人气值打赏能买道具！快看商城！】

陈诺连滚爬爬冲向卫生间门口，死死关上门。但隔着门板，那爬行声和水流声依然清晰可闻，而且越来越近！他想起弹幕的提醒，目光快速扫视——马桶、洗手池、地漏……他冲过去，抓起旁边脏兮兮的毛巾，试图塞住洗手池的下水口。然而下水口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住了，毛巾根本塞不进去！

爬行声已经到了门后！仿佛下一秒，那东西就会破门而出！

绝望之际，陈诺的余光瞥见了那个积满水垢的玻璃杯，和他之前“表演”时倒入的、未曾喝掉的水。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纸条上说：爸爸总是在妈妈唱歌的时候，去敲水管。

规则2说：如果听到隔壁403在深夜唱歌，请耐心欣赏，不要抱怨或敲门制止。

这里有一个矛盾，或者说，一个“操作”的可能：不能“敲门制止”，但“敲水管”似乎是爸爸面对歌声时的反应（尽管后果严重）。而此刻，歌声未停，水管异常，某种东西正顺着歌声和水管而来……

“叩、叩、叩。”

陈诺没有去敲卫生间的门或水管。他伸出手指，用指甲，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手中那个装着水的玻璃杯壁。

声音清脆，微弱，但在哗啦水声和爬行声的背景下，却奇异地清晰。

敲击声落下的瞬间——

卫生间里狂暴的水流声，戛然而止。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管道爬行声，也突兀地消失了。

一片死寂。只剩下隔壁403那依旧跑调、却似乎也微弱了一些的歌声。

有效果？陈诺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他赌对了？敲击“盛水的容器”，作为一种替代性的、或许更安全的“敲水管”行为，暂时驱赶或安抚了水管里的东西？

弹幕也短暂地空白了一瞬，然后沸腾：

【？？？这操作？】

【敲杯子？代替敲水管？新思路啊！】

【主播有点东西！关注了！】

【‘资深房客’打赏了50点人气值，留言：聪明！利用规则模糊地带和媒介替代！但小心，这只是暂时。‘它’记住你了。】

陈诺背靠着卫生间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衣服。暂时安全了。但他知道，弹幕说得对，“它”可能记住他了。

而且，更大的问题来了。

“咚、咚、咚。”

这次，是清晰、有力、不容忽视的敲门声。来自他所在的404的房门。

一个平稳、毫无情绪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公寓管理员，例行查房。请开门配合。”

陈诺猛地抬头，看向门缝下方。

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尖，端正地停在门外。

皮鞋上方，裤腿的颜色……在应急灯绿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深蓝。

是规则里说的，深蓝色制服吗？

他该开门吗？

直播窗口，在线人数突破了150。一条血红色的、带着特殊边框的弹幕，缓缓飘过屏幕顶端：

【警告：真实管理员每日仅查房一次，时间为上午10:00。当前非查房时间。门外身份存疑。请住户谨慎判断。】

这条弹幕的发送者ID是：【安居公寓业主委员会】。

陈诺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去。

门外，那个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请开门。否则将视为违反公寓管理规定，采取必要措施。”

必要措施……是什么？

他看向自己刚刚因为敲击杯子而有些发红的指尖，又看了看紧闭的卫生间门。

歌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止了。

整个404房间，陷入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极度压迫的死寂。只有门外的“管理员”，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