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是真实的,霉味是真实的,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也是真实的。
林恩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查尔斯”的记忆虽然混乱,但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却很清晰:这是一个被神灵注视、被非凡力量支配的世界。而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非凡手段(那诡异的灰绿色脓液)重创的普通人。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林恩咬着牙,利用床头的栏杆,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拖坐起来。汗水顺着他(查尔斯)的黑发滴落,混杂着冷汗与血污。
他必须先处理这条腿。
那灰绿色的脓液不仅在腐蚀血肉,林恩甚至能感觉到它在试图顺着血液流向心脏。这是一种诅咒,一种杀人灭口用的“干净”手段。
“查尔斯”的记忆里,关于非凡者的描述大多是道听途说的流言。
但在这些流言中,有一个词反复出现—— **“魔药”** 。
非凡者通过服用含有非凡生物特性的魔药来获得力量,然后通过“扮演”来消化魔药,防止失控。
“但我现在连一个便士都没有,去哪里买魔药?”林恩苦笑。
他现在的状态,连走路都费劲,更别说去寻找什么神奇的药水。
就在他绝望之际,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底下。
那里有一个被踢进去的、查尔斯用来藏私房钱的破旧皮鞋。林恩伸手摸了摸,没有钱,但他摸到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质地特殊的纸。
这是一张**通缉令**(或者说是寻人启事),被查尔斯随手塞在了鞋里。
林恩展开纸张,上面的油墨有些晕染,画着一个留着八字胡、眼神狡黠的中年男人画像。
标题是: **“鲁恩军方/值夜者联合悬赏:通缉序列9‘观众’泄露者——‘记名者’约翰。”**
下面的字迹因为模糊而显得有些诡异:
*“特征:擅长逻辑推演,能通过细微表情看穿谎言。危险程度:低(因未完全消化魔药,处于失控边缘,精神状态不稳定)。”*
*“线索提供者有赏,活捉者重赏。”*
林恩的眼睛死死盯着 **“序列9‘观众’”** 这几个字。
“观众”……也就是俗称的“旁观者”。
查尔斯生前最想加入的,就是能让人变得冷静、理智、看穿一切的“观众”途径。因为他胆小、懦弱,想要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活下去。
“序列9:观众……配方主材料:……(模糊不清)……辅助材料:……”
大部分关键信息都被水渍晕染了,看不清楚。
但林恩却笑了,笑得有些疯狂。
他不需要完整的配方!
因为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拥有这个世界普通人没有的“金手指”——**现代心理学知识**和**逻辑推理能力**。
“既然没有魔药,那我就自己‘造’一个。”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但在绝境中,疯狂往往是唯一的出路。
林恩想起了自己前世在职场上的生存之道——**多看、多听、少说话,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他闭上眼睛,开始尝试着在心里默念:
*“我不是查尔斯,我不是受害者。”*
*“我只是个过客,我只是在看一场戏。”*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是一种极度自私的自我催眠。
他试图让自己在这个世界“隐形”,让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观察者。
当他彻底进入这种 **“冷漠的旁观者”** 心态时,奇迹发生了。
他感觉到,那股试图侵入他心脏的、冰冷的灰绿色脓液,流动的速度竟然**变慢了**。
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变得“透明”了,那些源于疯狂和恶意的污染,找不到宣泄口,自然就难以附着。
“有效!”林恩心中一喜。
这证明了,“扮演”本身就是一种对抗非凡力量污染的手段。
但这还不够。他身体上的伤还在恶化,脓液还在腐蚀。
他需要“魔药”。
虽然没有配方,但他知道“观众”魔药的核心诉求是什么—— **“冷静”、“理智”、“洞察”** 。
林恩拖着断腿,爬到那个生锈的铁皮炉子旁。
查尔斯是个穷鬼,炉子里没有煤,只有一些没烧尽的木炭和……几片干枯的、用来泡茶的**金薄荷**叶子。
金薄荷。
查尔斯的记忆里闪过一个片段:这是一种常见的安神草药,能让人冷静下来。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是茶饮;但对于追求“冷静”的“观众”来说,这或许就是一种低配版的、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辅助材料。
“没有主材料,我就用我的意志力来代替;没有正确的辅助材料,我就用金薄荷来凑合。”
林恩把那几片干枯的金薄荷叶子捡起来,放进那个缺口的陶碗里。
他又忍着剧痛,爬回床边,拿起那把餐刀,在自己没有受伤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小口,滴了几滴血进去。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接近“魔药”概念的东西了—— **“蕴含非凡特性的血液”+“代表冷静的辅助材料”** 。
他把陶碗凑到快要燃尽的蜡烛边,借着微弱的火苗,将那混合了血液和金薄荷的液体稍微加热。
液体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散发着一股铁锈味混杂着草药味的古怪气息。
这绝对是一份 **“错误”** 的魔药。
它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失控,甚至当场死亡。
但对于现在的林恩来说,喝下它,还有一线生机;不喝,只有死路一条。
“查尔斯·韦恩已经死了。”
“从今天起,这里只有一个……在错误中求生的‘窃取者’。”
林恩端起陶碗,仰起头,一饮而尽。
苦涩、腥咸、还带着一股焦糊味的液体滑过喉咙。
一瞬间,林恩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扔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搅拌机里。
无数混乱的画面、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各种嘈杂的声音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查尔斯在赌桌上输光一切的悔恨;
他看到了债主那张狰狞的脸;
他看到了贝克兰德上空那永远散不去的灰雾;
他还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看透人心底最深处秘密的眼睛。
“啊——!”
林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
他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那股力量并不强大,甚至有些驳杂,但它带着一种 **“修正”** 的意味。
它在修补他那条断裂的腿骨,它在中和那灰绿色的脓液,它在强行让他的大脑保持绝对的冷静。
在极度的痛苦与绝对的冷静这两种极端的状态中,林恩的意识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一刹那,他感到伤口上,莫名的出现了温和的感觉,大概是伤口愈合了吧
随后,无尽的黑暗将他吞没。
在他昏迷的身体旁边,那支快要燃尽的蜡烛“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房间里,只剩下那股金薄荷与血腥味混合的古怪气息,以及窗外浓得化不开的贝克兰德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