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婚房时,苏卿宁才抱着那身警服,踉跄着从墓园回来
凤冠上的金流苏掉了两缕,霞帔被秋风吹得皱巴巴的,她却浑然不觉
进屋第一件事,便是将那盒骨灰放在客厅展柜的最上层,与那本黄金婚书并肩而立
警服被她小心翼翼展开,平铺在沙发上,银纸鹤别在胸口的位置,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她蹲在衣柜前,慢慢整理顾妄的遗物
藏蓝的警服叠了一摞,肩章被他擦得锃亮;磨破了边角的刑侦案卷,里面夹着他随手画的速写,大多是她坐在梳妆台前的模样;还有那台复古DV机,她摁下播放键,里面是拍婚纱照那日的片段——他偷偷俯身在她耳边说“卿宁,余生请多指教”,声音温柔得能淌出水来
指尖触到一个被忽略的牛皮纸信封时,天已经黑透了
信封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写地址,只在封口处,用钢笔潦草地写着“给卿宁”三个字
苏卿宁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依旧挺拔,却带着几分仓促的潦草
不是什么豪言壮语,只是些细碎的日常
“卿宁,今天去看了婚房的阳台,月季花开得正好,等你搬进来,我们一起坐在吊椅上喝茶”
“定制的凤冠到了,我偷偷去看了一眼,金流苏晃起来很好看,配你最好看”
“边境的任务越来越紧了,毒枭残部躲在山里,狡猾得很”
“我总想起你说的,等我回来补一场完整的婚礼”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别等我”
“找个好人嫁了,安安稳稳过一生”
“忘了我”
最后三个字,被墨水晕开了一小片,像是写的时候,笔尖顿了许久
苏卿宁的手指抚过纸面,墨痕的凹凸感硌得指尖发疼
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忘了我”三个字,渐渐模糊成一片
她忽然想起,他出发前那个晚上,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手里攥着什么,欲言又止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写好了这封信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他骗了她
他说“等我回来”,说“给你补上完整的婚礼”,说“凤冠霞帔配一生安稳”,却唯独没说,他可能再也回不来
苏卿宁抱着信纸,跌坐在衣柜前的地板上
客厅的红绸灯笼还亮着,照得满屋红妆刺眼
展柜里的十二件信物,婚书,凤冠,霞帔,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剐着她的心脏
她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像是要将那三个字焐热
苏卿宁顾妄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苏卿宁我不找好人,我不等安稳,我也……忘不掉你
窗外的风,呜咽着掠过树梢
婚房里的暖灯,亮了一夜
沙发上的警服静静躺着,胸口的银纸鹤,像是在轻轻颤动,又像是在无声地应和着她的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