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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槿

遍摧蝉鸣时

晨光像被谁猛地掀开了厚重的帘幕,一下子泼满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最先醒转,把金灿灿的阳光折成千万道细流,顺着楼宇的棱角淌下来,在街面上织出晃动的光斑。

早高峰的车流开始在柏油路上舒展筋骨,公交车像稳重的老者,载着满车哈欠和豆浆香缓缓挪动;出租车则灵活得像游鱼,在车流缝隙里闪转腾挪,车顶上的“空车”灯牌还沾着昨夜的露水。地铁站台永远是人声鼎沸的剧场,穿着各色工装的人潮涌进来又涌出去,自动扶梯载着他们向上,像输送着这座城市的血液。

市中心医院

——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无形的网,在门诊大厅里缓缓铺开,混着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微凉气流,钻进每个人的鼻腔。电子屏在墙面上滚动着绿色的名字,像一串永远解不开的密码,叫号声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撞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又弹向排成长队的人群。

诊室里的光线均匀地铺在白色诊桌上,男人坐在椅子上,姿态端正,鼻梁高挺,下颌线收得利落,偏偏肤色是冷调的白,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沉,像浸在深潭里的墨石,望过来时没什么温度,却自带着一种清冽的锋芒。

额前碎发被风掀得微乱,露出光洁的额头,耳骨分明,耳垂薄而透。穿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领口贴在颈侧,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感,像雪后初晴的山,好看得有些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却又忍不住被那份清冷的骨相牵着目光。他的左手自然地垂下,骨节分明,放在桌上的右手皮肤却有着明显的陈旧性烧伤痕迹,部分区域的纹路扭曲着,像被揉过又小心展平的纸。

他看着给他检查的医生,心里不由得紧了紧。

暮蝉鸣放下手中的检查工具,指尖在病历上轻轻点了点,看到名字那一栏时,眼前突然浮现出零碎的画面,倏然抬头,抬眼时目光带着几分审慎,语气平和却清晰:“花遍摧?从检查结果来看,你手部的神经有损伤痕迹。这种损伤会影响到肌肉的控制能力,所以你会感觉拿东西时不稳,甚至出现发抖的情况——尤其是在用力或精细动作时,这种症状可能会更明显。”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补充道:“神经恢复本身比较缓慢,目前可以通过药物辅助和针对性的康复训练来改善,但完全消除症状需要时间,也需要你坚持配合治疗。”话语里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有基于专业判断的客观陈述,带着一种沉稳的安抚力。

花遍摧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些交错的疤痕,指尖轻轻在陈旧的纹路上来回蹭了蹭,抬眼看向医生时,眼神里仍有着一贯的平静,只是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暮医生,这只手,还有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吗?”

暮蝉鸣沉思片刻道:“这就要看治疗效果了,不过,你也不愿透露手受伤原因,我们无法确定治疗的准确性和效果,很有可能。”暮蝉鸣停顿片刻道“手会直接废掉。所以,不透露一下吗?花先生”

花遍摧看着暮蝉鸣,眼眸中有很多情绪,他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没回答他的问题。

夕阳把最后一口金红的余晖泼在城市上空,云絮被染成融化的蜜糖,又渐渐晕成沉紫。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先失了温度,反射的光从炽烈转为柔和,像谁用绒布轻轻擦过镜面。

视线追随着远处的火红的夕阳,不禁想到三年前的夜晚。

……

#著名画家朝槿抄袭

#《遍摧蝉鸣之时》抄袭

“怎么这样啊,”

“那之前的不会都是抄袭吧”

“退钱!”

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屏幕亮了又暗,每一次亮起都映出满屏刺眼的字眼——“天才画家竟是窃贼”“年度最恶心抄袭实锤”“抵制劣迹创作者”。充电线被踢到墙角,像条垂死的蛇。

——

夜像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压在天际。忽然有火光撕开这浓稠的黑,先是一点刺目的红,随即像被风点燃的野草,沿着屋脊疯长,舔舐着夜空的褶皱。

火光先是从西窗的缝隙里舔出来的,像条不安分的红舌,卷着松节油的气息往上蹿。顷刻间,木框炸裂的脆响撕破了夜,画布上的油彩被灼得蜷起边角,那些未干的笔触在烈焰里扭曲、消融,成了黑灰的蝴蝶,打着旋儿往屋顶飞。

画架噼啪作响,石膏像在高温里裂出蛛网般的纹路,花遍摧的眼窝被火光映得通红,仿佛在看一场无声的崩塌。松节油桶轰然炸开时,火舌猛地蹿上房梁,椽木呻吟着往下坠,溅起的火星落进颜料池,靛蓝与赭石在火里翻滚,成了诡异的晚霞。

浓烟裹着焦糊味往窗外涌,呛得人睁不开眼。那些悬挂的、堆叠的、尚未完成的作品,此刻都成了燃料,在噼啪声里褪去色彩,只剩骨架般的炭痕,最后连骨架也化作灰烬,混着灼热的空气,飘向被染红的夜空。

画室外早已乱成一团。邻居们举着水桶奔来,呼喊声撞在发烫的墙壁上,又被噼啪的燃烧声吞掉大半。有人扒着变形的窗棂往里喊,声音被浓烟呛得嘶哑,只能看见火舌在画布间疯狂窜动,像无数条红蛇在撕扯着什么。

橙红的焰舌卷着黑烟往上蹿,把周围的云都烧得发焦,明明灭灭间,能看见被映亮的窗棂在火里扭曲。夜色成了最好的画布,火光在上面泼洒着狂乱的笔触,时而炸开金红的星子,时而垂下暗红的火帘,连空气都被烤得发烫,带着焦糊的气味往喉咙里钻。

画室里,他正扑向墙角那幅未完成的油画,手背突然被炸开的火星燎到。一阵尖锐的灼痛猛地窜上来,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依旧用袖子护着画框往外拖。直到浓烟呛得他剧烈咳嗽,才低头看见右手血肉模糊,微微发抖,被热浪熏得泛着红肿,每动一下,都像有细针在皮肉里扎。可他眼里只有那幅被火舌舔到边角的画,浑然不觉疼痛正顺着手臂往上爬,与心里的焦灼拧成一团。 有人扯着他往外跑,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叫喊,他亲眼看到他的画化为乌有,如同他所有的荣誉,一起飘飞。

当火势渐渐被压制,焰色从狂躁的橙红转为疲惫的暗红,黑烟却更沉了,混着水汽在夜空中弥漫。最后一点火星在湿冷的空气里挣扎了几下,终于熄灭,只留下夜色重新合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像在衣襟上留下了一道洗不掉的焦痕。

#画室火灾

#朝槿右手烧伤

“活该,遭报应了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无人知道,那天晚上,他站在被火光吞噬的画室中,心底是怎样的绝望,脚边是碎成齑粉的画框残片,混着未烧尽的画布边角。曾经挂满画作的墙面如今焦黑斑驳,露出里面的砖石,像一道被撕开的伤口。空气中还飘着浓重的焦糊味,混杂着颜料燃烧后的怪味,刺得鼻腔发酸。

他看着那个夜晚将他护在怀里,带他出来的人,对他是怎样炙热的爱,只是,他配不上这份喜欢。

画室中央的画架早已塌成黑炭,旁边那罐他用了五年的钴蓝颜料,罐身扭曲变形,剩下半凝固的色块嵌在灰烬里。他望着那片狼藉,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视线扫过墙角那堆烧得蜷曲的荣誉证书,烫金的字迹早已碳化,像一串无声的嘲讽。

风从破窗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纸灰,迷了他的眼。他没去揉,只是任由那阵酸意漫上来,眼眶迅速红透,连带着视线都蒙上了一层水汽。那些日夜伏案的光影,那些笔尖划过画布的声响,那些藏在色彩里的心事,全都在这场火里成了灰烬。他抬手按在门框上,指腹触到滚烫的余温,那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颤,却烫不散眼底那片汹涌的红。

他恨

恨他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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