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宴

百里长安抓周宴

时光荏苒，百里长安周岁生辰已至，府中早已备下盛大的抓周宴。前几日，百里府便向作坊同僚、亲眷好友遍发请帖，今日府门前更是喜气洋洋——小厮们捧着铜钱，笑容满面地向路过的行人撒去，高声吆喝：“今夜申时后，我家二少爷抓周，府前设流水席，诸位父老乡亲，还请赏光捧场！”

路过的行人见状，忍不住低声议论。“嗨，说到底还是名门望族的小少爷金贵，连抓周宴都要摆流水席，真是大手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今夜这抓周宴可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如今的百里家，可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听说百里大人眼看又要升官了。今夜这宴，据传有宫里的贵人来为忠臣添彩呢！”“难怪排场这么大，原来是为了长脸面啊！”窃窃私语尚未停歇，一阵清脆的爆竹声骤然响起，将闲话尽数淹没。转瞬华灯初上，府内宴席正式拉开帷幕，良辰、丝竹、佳肴、美景相映，更有贵人临门添喜，一派热闹景象。父亲百里宁天与母亲沈梦的同僚纷纷上前恭贺，赞道：“这小少爷一看便是聪明伶俐的模样，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滔滔不绝的道贺声，让怀里的小长安听得昏昏欲睡，只睁着朦胧的眼，看着眼前一张张堆满笑意的脸，眼皮愈发沉重。就在这时，一声尖细的通报声划破喧闹，瞬间惊醒了这场花天锦地的盛宴：“太后携苏家世子到——”

丝竹声骤停，府内众人除了抱着长安的沈梦因太后特赦免跪，其余人包括百里宁天在内，皆齐齐跪伏于地，与身后宾客一同高声呼喝：“恭迎太后，万安千岁！”叮当的宫铃声与佩环碰撞声由远及近，自门口徐徐传来。幼小的长安抬起头，望见一位身着素雅服饰却难掩华贵的妇人——她未着盛装，举手投足间却尽显雍容闲雅，眉宇间自带上位者的威严。那妇人不过淡淡看了长安一眼，竟让他像被定住一般，乖乖止住了困意。

沈梦抱着长安上前，躬身行礼：“臣妇沈梦，恭迎太后万安千岁。”百里宁天亦随之叩首：“臣百里宁天，携阖家亲朋，恭迎太后万安千岁。”太后对着长安温柔一笑，随即拉住沈梦的手，对百里宁天温声道：“起来吧，百里爱卿不必多礼。哀家今日只是来给这孩子贺寿，你们莫要拘谨，当哀家是寻常宾客便好。”百里宁天恭敬应下：“是，谢太后。”

沈梦抱着长安陪太后说话时，长安忽然察觉到一道异样的视线。他循着感觉匆匆望去，只瞥见一双深邃的眼眸，那眼眸带着几分异域风情，还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见长安竟寻了过来，那双眼弯得更甚，清亮的眸子里映着长安身后的烛火，盈盈一笑间，宛如一朵红焰灼灼的牡丹悄然绽放。可没等长安看仔细，便被父亲接了过去，视线里只剩四处摇曳的烛火。身旁的沈梦与太后瞧见他努力寻人的小模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小子，怕是瞧见寒儿了，在寻他呢。”太后笑着，伸手碰了碰身侧那个身着红衣、约莫八九岁的少年，“寒儿，今日是小寿星的好日子，你不抱抱他吗？”

少年清亮的嗓音带着几分稚气，却又透着股混不吝的调皮：“姑母，我手上没轻没重的，万一摔了这么好看的小娃娃，可是赔不起呀！”

这句玩笑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方才因太后驾临而起的严肃氛围一扫而空。丝竹声再次响起，杯盏碰撞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宴席比先前更显热闹。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今夜的重头戏——抓周，终于拉开帷幕。一张长桌被铺上鲜艳的红绸，各式各样的物件被随意摆放在上面：既有笔墨纸砚、弓箭小剑等寓意前程的器物，也有珠玉玛瑙、金银元宝等奇珍异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长桌前，好奇这位百里家二少爷，究竟会选中哪一样。

只见小长安在红绸上慢慢爬着，从长桌这头爬到那头，路过无数珍宝器物，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抓。就在众人以为他要空手而归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满桌的奇珍异宝、文房器物，全被长安抛在了身后，那些凡俗之物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直到爬至长桌尽头，他的目光忽然定住：一枚玉质香囊正悬在那里，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曳。烛火灼灼，映得玉囊流光溢彩；身侧的红衣少年正与旁人谈笑，清亮的嗓音落在耳中，让那枚玉囊更成了世间最诱人的宝贝。下一秒，小长安伸手一抓，不仅攥住了玉囊，还将香囊主人的衣袍拽得微微颤动。

红衣少年正专心与人说话，忽觉衣袍一紧，低头便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攥着自己的香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他。他微微一惊，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漾开涟漪般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哈？你这是要抓我吗？漂亮娃娃，难不成想跟我这个‘玉球’凑一对，当玉娃娃呀？”

四周先是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满堂哄笑与热烈的掌声。一位女官笑着高声道：“好啊百里大人、沈将军！你们家这小少爷，真是好眼力！这宴会上，恐怕再没有比苏世子更金贵的‘宝贝’了！”

太后也乐得连连点头，对着红衣少年玩笑道：“寒儿，你看，百里家的小少爷定是记着你方才没抱他，这是在‘讨说法’呢，还不快给人家补抱一下？”

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解下腰间的玉囊，轻轻放在长安手心，随即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小“玉娃娃”抱了起来，低声笑道：“果然是个好看的玉娃娃。”说罢，又将他放回了长桌上。

沈梦在一旁看着，笑着道谢：“多谢世子迁就这孩子。”

“不过一个玉球罢了。”少年语气随意，眼底却带着笑意，“况且，玉娃娃本就该配玉球。”

太后见状，也从腕上褪下一只莹润的玉镯，轻轻放在长安怀里，笑道：“百里少爷与我苏家，倒是有缘。”

百里宁天闻言，连忙跪伏于地，叩首谢恩：“谢太后赏赐！只是……臣家小儿比苏世子小了八岁，这‘有缘’，怕是要让苏世子等太久了，实在不妥啊！”

这话一出，红衣少年身形猛地一顿，下意识后退两步，满眼诧异，脱口而出：“啊？”

满堂宾客先是一怔，随即哄堂大笑。太后也愣了愣，随即笑着解释：“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这孩子与苏家投缘罢了。”

而被众人热议的小长安，正浑然不觉，把手里的玉囊凑到嘴边，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随着宾客们的贺礼一件件送上，这场热闹非凡的抓周宴，终于在欢声笑语中渐渐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