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没漫过巷口的青砖,蝉鸣已经先一步醒了,一声叠着一声,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罩住了整条巷子的宁静。
宋浮年是被窗棂上的光斑晃醒的。睁开眼时,窗外的槐树影影绰绰,风一吹,叶影便在墙上轻轻摇晃,像极了昨夜何今霄落在他唇上的温度。指尖下意识地抚过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橘子冰棍的甜香,和槐花香的清冽,丝丝缕缕,缠得人心尖发颤。
他起身时,母亲正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看见他,笑着打趣:“今天怎么醒这么早?往常不都要等太阳晒屁股才肯起?”
宋浮年的脸颊瞬间热了,低头嗯了一声,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他总觉得,昨夜巷子里的月光,还有何今霄的吻,像是藏不住的秘密,连带着晨起的风,都带着几分暧昧的意味。
吃过早饭,他揣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往巷口走。刚转过拐角,就看见何今霄站在老槐树下,穿着一件浅灰色的T恤,手里拎着两个纸袋,晨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看见他来,何今霄的眼睛亮了亮,快步走上前,将其中一个纸袋递给他:“刚买的豆浆油条,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那家。”
宋浮年接过纸袋,指尖触碰到何今霄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纸袋里的豆浆还温着,暖意顺着指尖漫进心底,他低头咬了一口油条,酥脆的口感混着熟悉的香气,瞬间勾起了无数童年的回忆。
“今天想去哪儿?”何今霄咬着油条,声音含糊不清,目光却紧紧地锁着他。
宋浮年抬眼,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忽然想起昨夜的月光,还有那堵画着小人儿的墙。“去看看外婆家吧。”他轻声说,“好久没回去了。”
何今霄的笑意更深了,他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往巷尾走,青石板路被晨光晒得温热,踩上去软软的。巷子里的住户渐渐醒了,有开门倒水的老人,有推着自行车准备上班的年轻人,车铃叮铃,笑语声轻轻,织成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走到那扇红漆斑驳的门前,宋浮年停下了脚步。门是虚掩着的,他伸手轻轻推开,吱呀一声,惊起了院角的几只麻雀。院子里的杂草长了半人高,墙角的石榴树却依旧枝繁叶茂,晨光穿过枝叶,落在地上,碎成一片金红。
“我小时候总爬这棵石榴树。”何今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到石榴树下,伸手拂过粗糙的树干,“外婆说,等石榴熟了,就给我留着,结果每次都被我偷偷摘了,酸得龇牙咧嘴。”
宋浮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也是这样的晨光,他趴在院墙上,看见那个穿白T恤的小男孩,正踮着脚尖,去够树上的石榴,被外婆抓了个正着,挨了一顿数落,却笑得眉眼弯弯。
原来那些被遗忘的时光,从来都没有走远。
他走到何今霄身边,两人并肩站在石榴树下,看着满树的绿叶,忽然都没了话。风卷着蝉声吹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宋浮年。”何今霄忽然转头看他,眼底的光,比晨光还要明亮。
宋浮年嗯了一声,抬眼看他。
何今霄的喉结动了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手,轻轻握住宋浮年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烫得宋浮年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昨天说的话,不是一时兴起。”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从童年的那支橘子冰棍,到昨夜的月光,我喜欢你,很久了。”
宋浮年的眼眶忽然一热。他看着何今霄的眼睛,那里盛着他的影子,清晰而滚烫。他想起那些夏日的午后,想起槐树下的汽水味,想起墙上的小人儿,想起昨夜那个温柔的吻,所有的情愫,在这一刻,轰然炸开,漫过了心底的每一寸角落。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回握住何今霄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漾开了满眸的笑意。
院外的蝉声更响了,一声叠着一声,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罗帐,罩住了满院的晨光,罩住了石榴树下的两个少年,也罩住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关于爱与相守的,绵长的心事。
忽然,枝头的石榴叶簌簌作响,落下了一片新绿,恰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像一枚温柔的印章,刻下了这个夏日里,最缱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