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沉默倏然被一声低笑打破，陈飞林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紧，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此刻听来竟有些傻气。
“我们从月球回来之后，我就很长时间没有跟你交谈了，你还记得我？”她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毕竟这半年来，她忙着帮宋月林处理星球能源的烂摊子，隔着遥遥星河，连一通像样的电话都没来得及跟杜鹰山好好打。
杜鹰山的笑声又沉了几分，透过听筒传来，像是带着边境哨所特有的风砂气息，却又熨帖得很：“你可是我妻子，我怎么可能会不认人呢。”
陈飞林的心猛地一颤，眼眶竟有些发热。她想起两人领证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深秋的夜晚，杜鹰山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营区的梧桐树下，跟她说“以后不管你去多远的地方，我都等你回来”。
“我还以为……”她吸了吸鼻子，把后半句“你早就忘了”咽了回去。
“以为我忙得把你忘在脑后了？”杜鹰山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宠溺，“边境的任务是忙，但每天睡前翻一遍你发的星舰动态，是我雷打不动的习惯。你在月球背面拍的那些环形山照片，我还存着呢。”
陈月林在一旁听着，偷偷捂嘴笑，还冲陈飞林挤了挤眼睛。
陈飞林的脸颊发烫，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那……明天你过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酱牛肉，月月也爱吃。”
“放心，”杜鹰山应得干脆，“我还准备了你们姐妹仨爱吃的零食，都是按你们的口味挑的。对了，公寓的水电我昨天刚让人检查过，暖气也提前开了，晚上不会冷。”
细致妥帖的安排，让陈飞林心里的最后一点不安也烟消云散。她低声道了句“谢谢”，却又被杜鹰山打断。
“跟我客气什么。”他的声音忽然认真起来，“遇到难处就跟我说，别自己扛着。不管是在太空还是在营区，我都是你最靠谱的后盾。”
电话挂了之后，陈飞林还握着手机发愣，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陈月林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胳膊：“飞林姐，姐夫真好。”
陈飞林笑着揉乱她的头发，刚要说话，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这次，门外的人似乎没打算等她们回应，轻轻喊了一声：“飞林，是我。”
是陈燕林的声音。
陈飞林心头一动，忙起身去开门。门轴转动的声响里，陈燕林裹着一身深秋的凉意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眉眼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燕林姐？”陈月林先一步迎上去，帮着接过帆布包，“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陈燕林没急着应声，目光在暖融融的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陈飞林脸上，才轻声道：“有点事，得跟你说。”
陈飞林看出她神色不对，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慢慢说，是不是队里出什么事了？”
陈燕林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却还是凉的。她沉默了几秒，才把帆布包往陈飞林面前推了推：“今天整理飞炎以前的宿舍，发现了这个。”
帆布包的拉链被拉开，露出里面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还有一个用红绳系着的金属小盒子。陈飞林的呼吸蓦地一滞，伸手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那是陈飞炎常用的款式，扉页上还留着他龙飞凤舞的签名。
“他走的时候太急，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陈燕林的声音低了些，“笔记本里记的都是他在月球基地的工作手记，翻到最后几页，你看看。”
陈飞林依言翻开笔记本，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几页竟写着对星球能源核心装置的担忧，字里行间还隐隐提到，似乎有人在暗中篡改能源数据。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陈燕林又开口了。
“还有件事，”陈燕林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严肃，“上周我带队在营区外围巡逻，发现了一处废弃的信号塔。本来以为只是年久失修，结果排查的时候，发现塔基下埋着不明的信号接收器——频率和你们月球基地用的，一模一样。”
陈飞林猛地抬头，心脏重重一跳。
一旁的陈月林也敛了笑意，下意识地凑近：“信号接收器？会不会是……”
“不好说。”陈燕林摇了摇头，“杜鹰山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他没跟你提吗？”
陈飞林愣住了。杜鹰山在电话里只字未提这件事，想来是怕她担心。可一想到月球上那摊子还没理清的烂事，再加上营区这边发现的异常，一股说不清的寒意，顺着脊背慢慢爬了上来。
那个金属小盒子被陈燕林拿起来，红绳松脱，盒子“咔嗒”一声打开。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枚银色的徽章——是当年陈飞林、杜鹰山和陈飞炎，一起从月球返航时，基地颁发的纪念章。
三个人的名字，刻在同一枚徽章上，熠熠生辉。
陈飞林盯着那枚徽章，忽然就明白了陈燕林深夜来访的用意。
有些牵挂，跨越星辰；有些责任，从来都不会因为距离，而有半分消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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