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在浓雾中回荡,如同为这场百年诅咒敲响的丧钟。
林晚看着地上碎裂的铜镜,每一片镜渣中都映出她惊恐的面容。而在那些破碎的倒影之间,她瞥见了一个更加恐怖的景象——古井边的林老爷和张天师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如同两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跑!”林晓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尖锐而急切,“去祠堂!那里有母亲留下的...”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掐断。
林晚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向宅邸深处跑去。身后传来林老爷——或者说那个占据他身体的存在的怒吼,声音已不似人类。
夜色中的林宅比白日更加诡异,回廊仿佛活了过来,墙壁上的纹路如同血管般搏动。林晚凭着直觉在迷宫般的宅邸中穿行,耳边回荡着各种诡异的声响:女人的哭泣、孩童的笑声,还有某种沉重的拖拽声始终紧随其后。
祠堂位于宅邸最深处,是供奉林家先祖的地方。按照规则,女子平日不得入内,但此刻林晚已顾不得这些。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香火气息扑面而来。祠堂内烛光昏暗,无数牌位整齐排列,最上方是林家历代先祖,而最下方的牌位让林晚瞳孔收缩——上面赫然刻着“林门婉清之位”,而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的七月初七。
“母亲...”林晚轻声呼唤,伸手触摸那冰冷的牌位。
就在她的手指接触牌位的瞬间,祠堂内的烛火突然全部变成诡异的绿色。牌位开始轻微震动,最上方的一个古老牌位突然倒下,露出后面隐藏的暗格。
暗格中是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封面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婉清手记”。
林晚颤抖着翻开日记,最后一页的记载让她浑身冰凉:
“庚辰年七月初七。今夜我将打破这个诅咒,哪怕代价是魂飞魄散。凤娇曾祖母的魂魄已被张天师囚禁,老爷亦被邪物附体。双生子献祭从来不是诅咒的要求,而是那个附身老爷的恶鬼延续生命的方式。晓月与晚晚,我的孩子们,若你们看到这本日记,切记:真相在井中,生路在镜中。爱你们的母亲,婉清绝笔。”
日记中夹着一页泛黄的图纸,上面详细描绘了古井的结构。林晚震惊地发现,井底并非封闭的,而是有一条隐秘通道,通往宅外的世界。
“原来如此...”林晚喃喃自语,“古井既是诅咒的源头,也是唯一的生路。”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湿滑的拖拽声。林晚迅速将日记塞入怀中,躲到祠堂最大的供桌下。
门被猛地推开,一双扭曲的脚迈入祠堂。林晚透过桌布的缝隙,看到林老爷——不,是那个附身他的存在——正缓缓扫视祠堂。它的眼睛已完全变成漆黑色,脸上浮现出鳞片般的纹路。
“婉清,你总是这么不听话。”它发出沙哑的声音,与林老爷平日温文尔雅的声线截然不同,“就像二十年前一样,非要逼我亲手了结你。”
林晚屏住呼吸,眼看着那双脚一步步靠近供桌。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林晓月的呼喊:
“我在这里!来抓我啊!”
那存在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转身冲出祠堂。林晚趁机从桌下钻出,却意外碰倒了角落里的一个烛台。
烛台倒地发出清脆声响,墙壁随之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一股潮湿的霉味从下方涌出,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晚深吸一口气,迈入暗门后的阶梯。
阶梯蜿蜒向下,通向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墙壁上插着火把,跳动的火光映出墙壁上诡异的壁画:描绘着一个个双生子的诞生与献祭,循环往复。最后一幅画显示,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子将某种东西投入井中,而后井口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空间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与她之前打碎的那面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大了数倍。
“这是...林家真正的传家宝。”林晓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也进入了这个空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血迹。
“晓月!你没事吧?”林晚急忙上前搀扶。
林晓月虚弱地摇头:“时间不多了,听我说。这面镜子能映出真相,也能打开通道。但需要双生子的血才能激活。”
她指向铜镜边缘的凹槽,形状正好是两个手印。
“我们必须同时将手放上去,但这样做的风险极大——镜子会映出我们灵魂最真实的样子,很多人无法承受这种真相而疯狂。”
林晚看着镜中模糊的倒影,突然问道:“晓月,你究竟是谁?”
林晓月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还是发现了。”
“日记中提到,母亲将我们送到了不同时空。但如果你真的是另一个我,为什么对这座宅子如此熟悉?为什么能在循环中保持记忆?”
林晓月长叹一声,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因为我不是林晓月,至少不完全是。”
她的形象在火光中波动,时而是一个年轻女子,时而是一个苍老的老妪。
“我是林凤娇,也是林婉清,是所有在循环中死去的林家女子的集合体。”她的声音变得多重,仿佛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我们被困在这个诅咒中太久了,久到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林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妹妹”逐渐变成一个穿着清末服饰的陌生女子,她的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百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能够打破循环的人。而你,林晚,是唯一一个来自外界的变数。”
“外界?”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吗?”林凤娇——或者说占据林晓月身体的存在——微微歪头,“你来自一个没有诅咒、没有怪谈的世界,是婉清用最后的力量将你召唤而来。”
林晚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拥挤的地铁,电脑屏幕,外卖盒子...那些被她当作梦境遗忘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我想起来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正是因为你来自外界,不受诅咒的完全束缚,才有了打破循环的可能。”林凤娇的影像开始闪烁,“但现在,那个附身老爷的恶鬼已经察觉真相,它绝不会让你离开。”
地下空间的入口处传来剧烈的撞击声,石门开始出现裂痕。
“没有时间了!”林凤娇抓住林晚的手,“我们必须激活镜子!”
两人同时将手按在铜镜的凹槽上。一阵剧痛从掌心传来,鲜血顺着凹槽的纹路流淌,很快布满了整个镜面。
铜镜发出耀眼的金光,镜面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镜中映出的不是她们的倒影,而是一个旋转的漩涡,漩涡另一端似乎是正常的现代世界。
石门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那个附身林老爷的存在冲入空间,身体已经完全变形,如同一个由阴影和恶意构成的怪物。
“你们休想逃!”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向两人扑来。
林凤娇推开林晚:“走!记住,真相在井中,生路在镜中!找到你真正的妹妹,她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你!”
林晚踉跄着跌入镜中的漩涡,最后一瞥看到林凤娇——或者说有着林晓月外形的存在——转身迎向那个怪物,身体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天旋地转中,林晚感到自己正在穿过某个隧道,无数画面从眼前闪过:幼年的自己和真正的林晓月在后院玩耍;母亲林婉清偷偷将双胞胎送往不同时空;还有那个穿着黑色旗袍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来...
当林晚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周是熟悉的景象——林宅的后院,那口古井就在不远处。
夜色依旧深沉,子时的钟声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起点。
不,并非完全一样。林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多了一个奇怪的印记,形状如同两面相对的镜子。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她身上穿着一件从未见过的黑色旗袍,领口绣着一朵小小的牡丹,与镜中那个背影所穿的如出一辙。
古井中传来微弱的水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井底升起。
林晚缓缓走向井边,这一次,她不再恐惧。
“真相在井中,生路在镜中。”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探头向井中望去。
井水如镜,映出的却不是她的倒影,而是另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孩,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正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姐姐,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