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密室中待到天色微明。
那件黑色旗袍在晨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丝绸质地与她那件红色旗袍完全相同,甚至连领口那朵牡丹的绣法都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黑色旗袍的袖口内侧,用金线绣着一行小字:
“镜中之人,方为真我。”
林晚反复琢磨这句话,想起林晓月提到的“镜子之间的通道”。难道这件旗袍是某种钥匙,或是保护?
将旗袍小心叠好藏在原处,她趁着清晨宅邸最安静的时刻溜回自己房间。经过回廊时,她注意到墙上挂着的那些古旧肖像画——历代林家女主人的画像,每一幅都穿着旗袍,风格随时代演变,但无一例外都绣着牡丹图案。
最末一幅画像让林晚脚步停顿。画中的女子年轻美丽,穿着黑色旗袍,领口绣着一朵小小的牡丹,与密室中那件旗袍一模一样。画像下方的名牌写着:林婉清,殁于庚辰年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林晚心中默算,二十年前的七月初七,正是林婉清失踪的日子。
也是林家开始有“双生子诅咒”传说的开端。
回到房间,林晚迅速换上日常衣物,将密室中得到的日记残页藏在梳妆台暗格内。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节奏急促。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李嬷嬷的声音透着不同寻常的急切。
前厅内气氛凝重。林老爷端坐主位,身侧站着一位从未见过的老者,穿着深灰色长衫,手持一串乌木念珠。最让林晚心惊的是,林晓月跪在地上,双手被麻绳反绑,脸上有明显淤青。
“晚晚来了。”林老爷语气平静得可怕,“这位是张天师,特意为家中邪祟而来。”
张天师缓缓睁眼,目光如电射向林晚:“此女命格奇特,双魂共体,乃不祥之兆。”
林晚强作镇定:“天师此言何意?我只是近来身体不适...”
“不必掩饰。”林老爷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她昨晚藏在袖中、后来丢失的那颗红色药丸,“此乃镇魂丹,专克邪祟附体。你昨日未服,才有今日种种异象。”
林晓月抬起头,无声地对林晚摇头,眼神中满是警告。
“晓月昨夜擅闯禁地,已受家法。”林老爷继续说,“至于你,晚晚,为父再给你一次机会——服下此丹,你还是林家大小姐。否则...”
他未说完的话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恐惧。
林晚看着那颗药丸,脑中飞速运转。如果真如林晓月所说,药丸会模糊记忆,那服用无异于自我毁灭。但若拒绝,下场恐怕比林晓月更惨。
“父亲,我可以服药。”她缓缓开口,“但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我的生母林婉清,究竟是怎么死的?”
厅内空气骤然凝固。张天师手中的念珠停止转动,林老爷脸色铁青,连跪在地上的林晓月都屏住了呼吸。
“谁告诉你的这个名字?”林老爷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
“镜中人。”林晚想起那行字,决定赌一把,“我在镜中看到她了,穿着黑色旗袍,绣着牡丹。”
张天师突然起身,念珠散落一地:“不可能!她的魂魄已被我亲手封印!”
话音刚落,老道士意识到失言,但为时已晚。
林老爷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罢了,既然你已知晓部分真相,那便让你知道全部。”
他示意仆人将林晓月带下去,厅内只留三人。张天师重新落座,但眼中已无之前的镇定。
“二十年前,婉清生下一对双胞胎。”林老爷的声音变得遥远,“按林家祖训,双生子被视为不祥,需在满月时献祭一人,否则全家将遭诅咒。”
林晚手指冰凉:“所以...你们杀了其中一个?”
“不,是婉清自己做出了选择。”林老爷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她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施展禁术,将两个孩子送往不同时空,希望打破诅咒。但她失败了。”
张天师接口道:“禁术反噬,婉清魂飞魄散。贫道受林老爷所托,设法召回魂魄,却发现她们已陷入无尽循环——每七年,两人必会在老宅重逢,若不能找出破解之法,七日之内必有一人殒命。”
“所以这循环已经...”林晚计算着,“第三次?”
“对你而言是第三次,对整个诅咒而言,是第七轮。”林老爷疲惫地说,“每一次循环,记忆都会被重置,只有服下镇魂丹之人能保留部分记忆。晓月从第一次循环起就选择服药,所以她知道最多。”
真相如重锤击中心脏。林晚踉跄一步,扶住椅背才勉强站稳。所以林晓月一直在循环中保持记忆,默默寻找破解之法,而自己每次都是“新手”。
“那红色药丸...”
“是让你保持‘这一世’记忆的关键。”张天师说,“但代价是逐渐失去自我,最终成为规则的傀儡。”
林老爷从怀中又取出一颗药丸,蓝色,晶莹如宝石:“这是真正的解药,服下后可摆脱循环,但会永远忘记一切。晚晚,为父给你选择——服下蓝丸,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或者服下红丸,继续寻找破解之法,但可能永世困于此地。”
林晚看着两颗药丸,红如血,蓝如泪。
“如果我什么都不选呢?”
林老爷缓缓摇头:“那诅咒将在第七日子时彻底爆发,你、晓月、乃至整个林家,都将被拖入无尽深渊。”
远处传来钟声,已是午时。
林晚猛然想起与林晓月的约定。她需要时间思考,更需要与林晓月商议。
“给我到今晚子时的考虑时间。”
林老爷与张天师对视一眼,最终点头:“可以。但晚晚,记住——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都要在子时前决定。过时不候。”
回到房间,林晚立即检查暗格。日记残页还在,但旁边多了一张纸条,字迹潦草:
“午时三刻,镜子通道开启时,穿黑衣来见我。记住,真正的诅咒不是双生子,而是人心。——晓月”
林晚望向梳妆台的铜镜,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距离午时三刻还有一刻钟,她必须做出决定。
是相信父亲和天师,还是相信那个在循环中挣扎了七次的“妹妹”?
她打开衣柜,手伸向最深处。那里除了日常衣物,还有一件她从未穿过、却莫名存在的黑色旗袍。
镜中之人,方为真我。
当午时的钟声再次响起时,林晚已经换上黑色旗袍,站在镜前等待未知的通道开启。
镜面开始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湖水。在涟漪中心,她看到另一个自己——不是现在这张精致面孔,而是她真实的模样,正伸出手,等待她跨越界限。
而镜子边缘,隐约映出第三个身影,穿着同样的黑色旗袍,站在林晓月身旁,面容模糊,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规则从未说过,镜子只能照出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