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庄里的人都歇下了，只有巡夜的老仆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走着。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库房，直奔放金线的匣子而去。她从袖中摸出一包粉末，飞快地撒在金线上，又将匣子原样锁好，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正是柳眉儿。
那粉末是她托人从药铺买来的硝粉，沾了这东西的丝线，绣在缎面上，不出三日便会变得脆而易断，到时候绣屏出了岔子，看沈清月怎么跟萧珩交代！
柳眉儿躲在廊柱后，看着自己的脚印被夜露打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第二日一早，沈清月带着绣娘们开工。
她拿起金线正要穿针，指尖却触到一丝异样的粗糙感。她皱了皱眉，将金线凑到鼻尖闻了闻，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硝石味。
她心头一凛，抬眼看向站在人群里，假意帮忙整理丝线的柳眉儿，对方的眼神却在躲闪。
沈清月不动声色地将那根金线放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三日后的云绣庄，门槛几乎被踏破——城南李员外派人送来重金，要定制一幅百鸟朝凤的大屏风，特意嘱咐务必赶在他七十大寿前完工，那明晃晃的银锭子，看得绣娘们眼都直了。这可是云绣庄开春以来接到的最大一笔单子，绣成了，不仅能赚得盆满钵满，还能让庄里的名声再上一层楼。
萧珩坐在堂屋的梨木椅上，指尖轻叩桌面，听完管事的回禀，只淡淡吩咐一句：“把这活计交给沈清月统筹，再从庄里挑几个手艺最好的绣娘给她打下手。”他话音落下，管事虽愣了愣，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去办。
这话像长了翅膀似的，没半个时辰就飘进了柳眉儿的耳朵里。彼时她正坐在绣架前绣着一方锦帕，指尖的丝线猛地“啪”地一声断成两截，断线弹在绣绷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柳眉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带着笑意的眉眼，此刻凝满了寒霜，她狠狠将银针掼在锦帕上，银针滚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
柳眉儿在云绣庄待了五年，是张管事跟前最得脸的红人，一手盘金绣在庄里更是独一份的绝活儿，多少富贵人家的绣活，都指定要她上手。她本以为这百鸟朝凤的大单，定然是落在自己头上，毕竟庄里除了她，谁还能担得起这般精细的盘金绣活？可谁曾想，竟被一个刚来没几天的黄毛丫头抢了先。
她咬着唇，银牙几乎要嵌进唇肉里，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翳。她悄悄抬眼瞥了瞥沈清月所在的绣房，窗纸上映出沈清月低头理线的身影，又猛地转头看向案上那盒专供此次绣屏用的金线——那金线是江南运来的上等货，色泽亮泽，捻度均匀，是绣百鸟朝凤最趁手的材料。看着那盒金线，柳眉儿的眸子转了转，心里顿时生出一个阴毒的主意。
当晚，夜色如墨，云绣庄里的灯火大多都熄了，唯有巡夜的灯笼偶尔晃过廊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飘过院墙，树影婆娑，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正是月黑风高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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