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的温度，是敖丙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暖意。

哪吒的怀抱很轻，带着莲花的清浅香气，没有了往日的暴戾和占有，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惶恐。他把脸埋在敖丙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濡湿了衣料，一声声的“我改”，像脆弱的誓言，砸在敖丙的心上。

敖丙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脊背，触到衣料下紧绷的肌肉。这个曾毁天灭地的灵珠，此刻竟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

殿内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窗外云海缓缓流淌，日光一寸寸爬过暖玉地面，落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

不知过了多久，哪吒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还未褪去，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敖丙，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你……还会走吗？”

敖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的忐忑，心中那片荒芜的土地，忽然生出了一丝微弱的绿芽。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走了。”

不是认命，不是妥协，是在那双澄澈又偏执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名为“改变”的可能。

哪吒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辰，可那光亮只持续了一瞬，又黯淡下去。他垂下眼帘，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低哑：“我知道，以前的我……很混蛋。我把你锁起来，伤了你，还……还杀了西海的兵。”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带着深深的愧疚：“那些事，我没法弥补。我只能……以后都听你的。你想待在龙宫，我就陪你回去；你想逛遍三界，我就陪你去。你不想看见我，我就……”

“你就怎样？”敖丙打断他的话，声音很轻。

哪吒猛地抬头，黑红色的眼眸里满是固执：“我就跟着你，离你三步远，不吵你，不闹你，只要能看着你就好。”

敖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了莲台殿里那些冰冷的日夜，想起了玄冰台上的刺骨寒意，可眼前的哪吒，褪去了魔头的外衣，只剩下灵珠的赤诚。

他忽然笑了，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笑意却温柔得不像话：“不用三步远。”

哪吒愣住了。

敖丙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那里曾盛满了疯狂的占有，如今却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温柔。“你陪着我就好。”

哪吒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看着敖丙的眼睛，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了恐惧和绝望，只剩下淡淡的包容。他忽然俯身，额头轻轻抵上敖丙的额头，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丙丙……”

“嗯。”敖丙应了一声，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

这一刻，莲台殿里的风，似乎都变得温柔了。

哪吒没有再提锁魂圈，也没有再提囚笼。他真的开始学着改变，笨拙得让人发笑。

他会早早起身，用昆仑雪水炖一锅藕汤，小心翼翼地端到敖丙面前，眼神里满是期待：“你尝尝，这次没放太多糖。”

他会收起混天绫和火尖枪，陪着敖丙坐在窗边看云，一整天都不说话，只是偷偷看着敖丙的侧脸，嘴角扬起傻傻的笑意。

他会在敖丙睡着时，坐在床边守着，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柔情，嘴里喃喃自语：“我的丙丙，真好。”

敖丙看在眼里，心中的暖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只是，有些伤痕，不是一句“我改”就能抹平的。

夜里，敖丙还是会做噩梦，梦见西海的火海，梦见族人的惨叫，梦见哪吒那双染血的眼眸。他会在惊悸中醒来，冷汗浸湿了衣衫。

每次惊醒，身边都有哪吒的身影。

他会立刻揽住他，声音带着慌乱的安抚：“我在，丙丙，我在。”

他会把敖丙抱在怀里，用体温焐热他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地说：“我再也不会那样了，再也不会了。”

敖丙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恐惧，会一点点消散。

这天，敖丙坐在窗边，手里摩挲着那串莲子手链。哪吒坐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本凡间的话本，笨拙地念着上面的情爱故事，念得磕磕绊绊，却格外认真。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敖丙忽然开口：“哪吒，我们回龙宫看看吧。”

哪吒念话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不敢置信：“你……你愿意带我回去？”

敖丙看着他惊喜的模样，笑了笑：“父王他们，也该见见你了。”

哪吒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放下话本，一把抱住敖丙，力道有些大，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好！我们明天就走！我……我去准备礼物！我把四海最亮的珍珠都找来，给你父王！还有那些长老，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像个得到赏赐的孩子。

敖丙靠在他怀里，听着他雀跃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温柔得不像话。

袖中的锁魂圈，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悄悄放在了暖玉地面上。

金色的光圈，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却再也没有了往日那令人心悸的寒意。

或许，有些爱，真的能褪去偏执的棱角。

或许，灵珠的赤诚，真的能融化冰封的伤痕。

或许，这场以爱为名的纠缠，真的能走出无间的囚笼，走向一片名为“未来”的微光。

只是，当他们牵着手，走出莲台殿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前路等待他们的，是坦途，还是又一场风雨。

但至少此刻，云海温柔，日光正好，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