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天庭的云海，万年不变，一如既往地翻滚着金红与苍青交织的霞光。星宿台孤悬于九天之上，比云海更冷，比星河更寂。华盖星君敖丙已在此值守了千年，从封神台尘埃落定那日起，他便成了这漫天星辰中最沉默的一颗。

他正俯身于观星阵中，指尖流淌出柔和的银白龙元，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一道因天外陨石撞击而产生的星轨裂痕。这活儿精细，耗费心神，更耗费他的本源之力。断过龙筋的脊背在长时间的弯腰下隐隐作痛，他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忽然，一阵灼热的风席卷了星台，云海为之沸腾，连星辰的光芒都仿佛黯淡了一瞬。敖丙浑身一僵，那股熟悉的、属于莲花真火的气息，让他血液都几乎凝固。

他缓缓转身，只见一道金红身影踏着风火轮，悬于星台之外。战甲流光溢彩，眉眼如初，只是那双黑红色的眼眸，比千年前更加深邃，也更加冷漠。

是哪吒。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敖丙的神元剧烈波动，千年来的孤寂与隐忍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龙尾不受控制地缠上了自己的脚踝，银白的鳞片在星光下抖得细碎。

“丙丙，”哪吒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千年不见，见到我，就这副样子？”

他飘落下来，风火轮在青石上碾出一圈焦痕。他绕着敖丙走了一圈，像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怎么，不认识了？还是说，这千年的寂寞，把你的胆子都磨没了？”

敖丙的嘴唇翕动着，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陈塘关的血，龙宫的火，被抽走龙筋时撕心裂肺的痛，以及封神台上，哪吒提着他魂魄时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一个刻在骨子里的称谓几乎要脱口而出。

“三太……”

他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便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意锁定了自己。那股力量冰冷刺骨，仿佛乾坤圈已经抵住了他的眉心。敖丙浑身一颤，硬生生将剩下的音节咽了回去，改口时，声音都在发抖。

“……吒吒。”

哪吒轻笑一声，停下脚步，正对着他。“我还以为，你这千年没见我，已经忘了该叫我什么了。”他伸出手，指尖划过敖丙苍白的脸颊，那温度，却比星台的寒冰更冷，“看来，你记性还不错。”

敖丙不敢躲，只能僵硬地承受着他的触碰，眼眶泛红，低声道：“不敢忘。”

“不敢忘？”哪吒挑眉，指尖猛地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那你倒是说说，你忘了什么，又记住了什么？”

剧痛从下巴传来，敖丙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这千年的平静结束了。哪吒回来了，来索取他这千年的“利息”了。“我记住……我是吒吒的人，”他哽咽着，一字一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魂魄，神位，一切……都是吒吒的。”

“算你聪明。”哪吒满意地松开手，混天绫如灵蛇般窜出，一端缠上敖丙的手腕，另一端则落入哪吒掌心。“过来，”他淡淡地说，转身走向星台中央。

混天绫微微用力，敖丙便身不由己地跟了过去。他的龙尾在地上拖行，发出细碎而刺耳的声响。

“这千年，你倒是把这星台打理得不错。”哪吒的目光扫过观星阵，最后落在敖丙刚刚修复的那道裂痕上，“用你的龙元？”

“是。”敖丙低着头，不敢看他。

“给我看看。”哪吒的语气不容置喙。

敖丙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被混天绫缠住的手。掌心的龙元尚未散尽，还残留着修复星轨的余温。哪吒伸手覆上他的掌心，那股灼热的莲花真火瞬间侵入，顺着他的经脉一路烧了上去。

“啊——！”敖丙痛得闷哼一声，浑身痉挛。他想抽回手，混天绫却缠得更紧，将他死死固定在原地。

“就这点能耐？”哪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千年了，你的龙元还是这么不经烧。看来这华盖星君的神位，也没让你长多少本事。”

莲花真火灼烧着他的经脉，龙元被一点点炼化、吞噬。敖丙疼得眼前发黑，断筋处的旧伤仿佛也被重新撕开，痛彻心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力在快速流失，神体都开始变得虚幻。

“吒吒……疼……”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微弱的哀求。

哪吒却像是没听见，反而加大了真火的输出。他看着敖丙疼得浑身冷汗、脸色惨白的模样，眼底翻涌着残忍的快意。“疼就对了，”他俯下身，在敖丙耳边低语，“这样才能让你记清楚，谁才是你的主人。”

不知过了多久，哪吒终于收回了手。敖丙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鳞片都失去了光泽，连龙尾都无力地垂着。

哪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混天绫轻轻一甩，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走了，”他说，“跟我回莲台殿。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守着这破地方了。”

敖丙茫然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混天绫一卷，强行拽上了风火轮。

莲台殿，哪吒在天庭的居所，一个对敖丙来说比十八层地狱更恐怖的地方。殿内处处燃烧着永恒的莲花真火，温度高得足以将寻常神仙化为灰烬。对喜寒的龙族而言，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永不熄灭的熔炉。

哪吒将他扔在殿中央的莲花宝座上。那宝座看似圣洁，实则每一片花瓣都布满了细小的火刺，扎得敖丙伤口剧痛，神魂战栗。

“待在这里，不准动。”哪吒说完，便转身走向内殿，留下敖丙一人在烈火中煎熬。

敖丙蜷缩着身体，龙尾紧紧包裹住自己，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灼烧。他看着自己身上被真火燎出的焦痕，想着千年前的种种，又想着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泪水无声地滑落，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蒸发成一缕白烟。

不知过了多久，哪吒从内殿出来，手里拿着一瓶丹药，扔在他面前。“吃了。”

敖丙没有犹豫，捡起丹药便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力量流遍全身，缓解了灼烧之痛，也让他流失的神力开始缓慢恢复。他知道，这是哪吒的恩赐，也是他的锁链。哪吒需要一个完好无损的玩物，而不是一滩无法动弹的烂泥。

“吒吒，”他轻声说，声音沙哑，“谢谢你。”

哪吒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龙尾。“谢我什么？谢我让你活着？”他俯身，捏住敖丙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敖丙，你要搞清楚，我留着你，不是因为我心软。”

他的指尖划过敖丙颈侧的龙角，力道重得几乎要将那坚硬的角身捏碎。“是因为，你这条龙，还有用。你的龙元能养我的法宝，你的身体能承受我的真火，你的痛苦……能让我高兴。”

敖丙浑身颤抖，眼底满是绝望。

“所以，别指望我会对你好。”哪吒的声音冷了下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莲台殿的仙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敢有半分违抗，或者再叫错一声……”

他顿了顿，看着敖丙惊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把你这龙角，还有你这身漂亮的龙鳞，一片片，都剥下来。”

敖丙猛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我不敢，吒吒，我再也不敢了……”

“最好是这样。”哪吒松开手，满意地看着他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

他转身坐回宝座上，把玩着乾坤圈，目光却始终锁在敖丙身上，像一个君王在审视自己的战利品。

莲台殿外，云海依旧翻腾。莲台殿内，烈火熊熊，锁住了一条龙千年的孤寂，也开启了他万劫不复的未来。敖丙低着头，死死咬着唇，将所有的尊严和反抗，都连同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三太子”一起，重新埋回了灵魂最深处。

他知道，从今天起，世上再无东海三太子敖丙，只有三坛海会大神的仙奴，他的……丙丙。

作者大大不知道大家喜欢没有对话框还是有的 要是希望有的话我会加上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