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江城一中的红砖墙,黎北晨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前时,额角的碎发被吹得发飘。公告栏前围了半圈人,他踮脚扫了眼新生分班表,目光在"高二(1)班"那一栏顿了顿——丁晨轩三个字像根细刺,扎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
宿管阿姨递来钥匙时多看了他两眼:"302室,靠窗那张床没人。"
推开宿舍门的瞬间,黎北晨听见笔在草稿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丁晨轩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白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握笔的手上,骨节分明。桌角堆着半尺高的习题册,封面上用黑笔写着名字,笔锋凌厉得像要划破纸页。
"新来的?"丁晨轩没回头,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剩下那张床。"
黎北晨把行李箱扔到空床上,金属滑轮撞在床架上发出闷响。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嗯了一声,弯腰整理东西时,眼角余光瞥见对方笔下的物理题——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和他昨天在家算的一模一样。
"这题用动量定理更简单。"黎北晨扯了扯背包带,语气漫不经心。
丁晨轩终于转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你试过用动能定理推导吗?"
"步骤多三步,浪费时间。"
"精准度比速度重要。"丁晨轩合上习题册,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黎北晨?"
"不然呢。"黎北晨挑眉,这人果然记得他。
初三那年市统考的颁奖台上,丁晨轩作为总分第一站在最高阶,而他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主持人让状元分享经验时,丁晨轩说"没什么技巧,就是少犯错",台下有人轻笑,黎北晨攥着银奖证书的手泛了白——他那一分,丢在一道简单的英语完形填空上。
"看来这两年你还是没变。"丁晨轩的视线扫过黎北晨桌上的篮球杂志,"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或许能追上我。"
"彼此彼此。"黎北晨把杂志卷成筒敲了敲手心,"希望你别在月考时哭鼻子。"
开学第一周的班会课,班主任拿着座位表在讲台上念名字。当"黎北晨,丁晨轩"连在一起时,教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起哄声。这俩人从开学第一天就较上了劲——早自习丁晨轩背单词时,黎北晨偏要大声读古文;数学课老师提问,两人永远抢着举手,答案却总在细微处针锋相对。
"同桌缘分啊。"后桌的胖子撞了撞黎北晨的胳膊,"俩大神凑一块儿,我们有好戏看了。"
黎北晨没说话,拉开椅子时故意撞了丁晨轩的凳子。对方正在整理笔记,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斜线,他转头瞪过来,黎北晨却已经低头翻书,嘴角藏着抹笑。
第一堂物理测验,监考老师刚说"开始",教室里就响起笔尖竞速的声音。黎北晨算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发现丁晨轩已经在检查试卷了。他心里咯噔一下,笔尖顿了顿——刚才的思路好像哪里不对?
收卷时,丁晨轩的卷子先递了上去。经过黎北晨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第三题的临界条件错了。"
黎北晨猛地抬头,对方已经走出了教室。他盯着卷子上那道题,果然发现自己把"恰好不滑动"当成了"匀速滑动",后背瞬间沁出层薄汗。
成绩出来那天,红榜前围满了人。丁晨轩的名字牢牢钉在第一,黎北晨以五分差距排在第二。有人拿着他俩的卷子对比,发现黎北晨的物理扣了七分,而丁晨轩是满分。
"喂,"丁晨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放学后操场见。"
黎北晨以为是约架,揣着满肚子火跑到操场,却看见丁晨轩抱着个篮球站在三分线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边角。
"投篮,输的人请喝汽水。"丁晨轩把球扔过来。
黎北晨接住球,指腹触到粗糙的橡胶表面:"你会打?"
"比你好点。"
话音未落,丁晨轩已经冲了过来。黎北晨下意识运球躲闪,却被对方精准地断了球。丁晨轩起跳投篮时,阳光恰好落在他扬起的下巴上,篮球划过道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
"服吗?"丁晨轩挑眉。
黎北晨把球砸过去,被对方稳稳接住:"再来。"
那天的晚霞烧得很旺,两个身影在篮球场上你来我往,汗水浸透了衬衫,却谁也没再提分数的事。最后一球,黎北晨投偏了,篮球滚到跑道边。丁晨轩去捡球时,黎北晨看见他后颈有道浅浅的疤,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下。
"喂,"黎北晨突然开口,"你后颈怎么回事?"
丁晨轩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小时候被猫抓的。"他把球扔回给黎北晨,"明天记得带两瓶橘子味的汽水。"
黎北晨看着他走出操场的背影,手里的篮球还带着对方的温度。他低头拍了拍球,夕阳的光在地上跳着,像串没说出口的话。
晚自习时,黎北晨的笔突然没水了。他翻遍笔袋也没找到备用笔芯,正烦躁时,一支黑色水笔被推到了他手边。丁晨轩盯着自己的书,耳尖却有点红:"借你,明天还我。"
黎北晨握着那支笔,笔杆上还留着对方的体温。他低头写题时,闻到丁晨轩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窗外的桂花香,在晚自习的寂静里悄悄漫开来。
月考的战鼓还没敲响,同桌的较量已经在笔尖和球场间悄悄展开。黎北晨看着丁晨轩在错题本上写满的批注,突然觉得,这场拉锯战,好像比想象中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