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洒在偏院里，沈清寒靠在窗边，手中的药碗还残留着苦涩的气息。每一天，那苦涩都仿佛渗透进骨髓，可比起背上的伤，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心底那片漆黑的空洞。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提醒他——妹妹还在傅云峥手里，而他只能隐忍，只能等待。
“吱呀——”一声刺耳的推门声打破了寂静。侍卫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冷声道：“王爷让你过去。”
沈清寒的手指猛地一颤，药碗差点脱手。他的指尖瞬间攥得发白，粗布衣裳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踉跄着站起来，跟在侍卫身后快步走向主殿。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像是对着某种虚无缥缈的力量祈祷：月儿一定要平安……求你了，只要她平安……
主殿的门缓缓推开，傅云峥斜倚在软榻上，懒散的姿态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玉佩，那玉佩的样式，与当年母亲送给沈清月的平安扣，一模一样。
沈清寒的脚步顿住了，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枚玉佩，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而颤抖：“这玉佩……从哪里来的？我妹妹呢？傅云峥，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傅云峥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嘴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想见她？”他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可以。”他抬手挥了挥，“带上来。”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两名侍卫拖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走进了大殿。那女孩穿着破烂不堪的囚衣，头发凌乱地垂在脸上，满脸血污和尘土，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但沈清寒的目光，却牢牢定格在她脖颈间露出的那一小片胎记上——那形状，那位置，与沈清月的一模一样。
“月儿！”沈清寒嘶吼了一声，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冲上前去。然而还未靠近，侍卫便伸手拦住了他。他拼命挣扎着，眼中泪水涌出，声音哽咽而破碎：“月儿！是我，是哥哥啊！你怎么成了这样……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哥哥一定会帮你报仇！”
沈清月似乎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当她的脸映入沈清寒的眼帘时，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住了一般。那是一张满是伤痕、毫无血色的脸，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月儿！”沈清寒的声音几乎带着泣血的痛楚，“回答我！是哥哥啊！”
沈清月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声地滑落两行泪水。她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向沈清寒的方向，却被侍卫用力拉回，再次摔倒在地上。
傅云峥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沈清月身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沈清寒的方向。他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语调轻松得仿佛在聊天气：“沈清寒，你不是想见她吗？现在看清楚了，你的好妹妹，还活着。”
“放开她！”沈清寒红着眼睛怒吼，额头青筋暴起，“傅云峥，我已经答应做你的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求你，放她走！”
“放她走？”傅云峥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他说完，猛地松开手，沈清月虚弱的身体径直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傅云峥从怀中掏出一份密信，随手扔在沈清寒面前：“看看吧，这是你妹妹在囚牢里写的供词。她承认，当年你父亲通敌叛国的时候，她不仅知情，还帮着传递消息。”
沈清寒浑身一震，双手颤抖着捡起密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确实是沈清月的手笔，可内容却让他如遭雷击。“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月儿那时候才多大？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情？傅云峥，这一定是你逼她写的！你这个魔鬼！”
傅云峥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刺骨：“是不是逼她写的，已经不重要了。她也是沈家的人，按照大胤律法，叛国贼的亲属，当凌迟处死。”
“不要！”沈清寒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求你，求你饶过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害了家人！所有的罪责让我一个人承担，求你放过月儿！”
傅云峥低头看着他卑微求饶的模样，眼底没有一丝怜悯，反而涌起一股近乎病态的快意。他缓缓蹲下身，用脚尖碾过沈清寒磕破的额头，鲜血沾湿了他的鞋尖。他轻飘飘地开口：“饶她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替她受刑。”
沈清寒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之光：“我替她！只要能放过月儿，让我做什么都行！”
傅云峥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拍了拍手。侍卫很快端来一壶毒酒和两个酒杯。傅云峥亲自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沈清寒：“喝了它，你死了，我就放你妹妹离开，给她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平安度过余生。”
沈清寒看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目光又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妹妹身上。他的眼中没有犹豫，只有决绝。他接过酒杯，转身对着沈清月，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月儿，对不起，哥哥不能再保护你了。以后你要好好活下去，忘了沈家的仇恨，忘了哥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沈清月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扑到他身边，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呜呜”地哭出了声。
“月儿，听话。”沈清寒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而又坚定，“哥哥会在另一个地方保佑你。”
就在这一瞬间，沈清月突然猛地扑过来，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月儿！”沈清寒瞪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他死死抱住她，声音嘶哑如破碎的琴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沈清月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嘴角渐渐溢出黑色的血沫。她看着沈清寒，露出一个虚弱而释然的笑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哥……我不怪你……是……是我……害了沈家……”
话音未落，她的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月儿！月儿——！”沈清寒抱着妹妹冰冷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嘶吼，声音凄厉得像是困兽的哀鸣。那一刻，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
傅云峥站在一旁，看着沈清寒崩溃的模样，胸腔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他本以为自己会感到快意，可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慌乱。
“够了！”傅云峥猛地走上前，抬手狠狠扇了沈清寒一巴掌。然而这一巴掌并没有让沈清寒清醒，反而让他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悲凉，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傅云峥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沈清寒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缓缓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傅云峥……我不恨了……太累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再也没有了气息。
傅云峥愣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年少时的画面——桃花树下，少年眉眼弯弯，笑着对他说：“云峥，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傅云峥的眼角滑落。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沈清寒。他恨的是当年的阴谋，是那些毁掉他们一切的人。而他对沈清寒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是深藏心底的爱恋和执念。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他亲手毁了自己最爱的人，也毁掉了自己余生的所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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