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了一整夜，玄铁囚牢的寒意像毒蛇般钻进沈清寒的骨缝。天色刚泛起鱼肚白，牢门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两名黑衣侍卫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铁靴踩在石板上发出冷硬的回响。他们二话不说，扯起沈清寒身上的铁链，动作粗暴得像是在拖拽一件货物。
“起来，王爷要你伺候梳洗。”
铁链摩擦着琵琶骨上的伤口，沈清寒疼得牙关紧咬，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却倔强得连哼都没哼一声。他被拖拽着穿过幽深的回廊，雪光映照在青砖地面上，倒映出他狼狈的身影——凌乱的发丝沾满血污，破烂的衣袍下裸露的手腕和脚踝布满了冻疮与红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镇北王府的寝殿里温暖如春，熏香袅袅升腾，与囚牢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傅云峥已经换上月白常服，坐在铜镜前由侍女为他梳理长发。他抬眼瞥了眼被拖进来的沈清寒，眸色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块石头，嘴角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扔到净房去，洗干净了再来。”他的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温度，目光轻轻扫过沈清寒身上的血污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净房冰冷刺骨，铁门“砰”地关上，沈清寒被独自留在黑暗中。一桶井水泼在身上，他浑身猛地一颤，“嘶——”伤口接触到冷水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低喘了一声。但他依旧咬紧牙关，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搓洗着身上的血污和污垢，动作机械得像具提线木偶。
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傅云峥的话，那些冰冷的字眼像刀刃般划过他的心。他恨傅云峥的残忍，恨他的冷漠无情，更恨自己当初的天真愚蠢。如果不是他轻信别人，如果不是那杯毒酒，一切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梳洗完毕后，沈清寒换上粗布衣裳走进寝殿。傅云峥正坐在榻边品茶，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头看了眼沈清寒，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傲慢：“过来，为我研墨。”
沈清寒冷冷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只能压下满腔怒火，缓步走到书桌前。他拿起墨锭开始研磨，手腕上的冻疮碰到冰冷的砚台，顿时传来阵阵刺痛，他却只能强忍着维持平稳的动作。
傅云峥端着茶杯，目光落在他低垂的头颅上，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指尖不自觉收紧。记忆中，少年时的沈清寒也曾这样坐在书桌前，认真研墨的模样像阳光洒在纸上，眉眼弯弯，透着几分稚气的专注。那时，他们是挚友，是彼此最特别的存在。可如今，仇恨横亘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沈清寒，”傅云峥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你可知，我为何留你性命？”
研磨的动作一顿，沈清寒没有抬头，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无非是想让我活着受苦，看着你耀武扬威罢了。”
傅云峥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夹杂着说不出的悲凉：“你以为，我真的这么恨你？”
沈清寒猛地抬头，眼底燃起熊熊的恨意：“不然呢？傅云峥，你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亲人，如今又将我囚于身边百般羞辱！敢说你不恨我？”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傅云峥看着他充满恨意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想解释，当年递毒酒的人不是沈清寒；想质问，究竟是谁毁了他们的一切。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都被生生咽了回去。
他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到沈清寒面前，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是！我恨你！我恨你当年的背叛，恨你毁了傅家，更恨我自己……”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恨，有痛，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情。
沈清寒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心头猛地一颤。他不懂傅云峥眼底的情绪，更不愿去懂。在他看来，傅云峥只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魔鬼，一个毁了他人生的仇人。
“放开我！”沈清寒挣扎着，嗓音低哑却充满怒意，“傅云峥，你我之间，除了仇恨，再无其他！”
傅云峥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更深的冷硬取代。他松开手，猛地将沈清寒推倒在地，声音冰冷：“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我的奴。从今以后，你的一切都由我掌控，包括你的生死。”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沈清寒一人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窗外风雪依旧，寝殿内熏香袅袅，沈清寒却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牢，被无尽的恨意和绝望吞噬。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