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越是紧张,她的手就越是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时粗时细,灵力更是如同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断断续续地注入其中,导致符文看起来扭曲变形,黯淡无光,充满了“惨不忍睹”的气息。
“不对。”工藤新一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笔触需稳,手腕放松,灵力流转要如同呼吸吐纳般自然顺畅,不可强求,亦不可中断。”
“我、我在努力稳住了……”毛利兰小声嘟囔着,感觉手腕都僵硬发酸了。她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工藤新一,发现他那双锐利的湛蓝色眼眸正专注地盯着她颤抖的笔尖,那近在咫尺的专注目光让她心头莫名一跳,手一抖,笔尖一滑,又一笔彻底画歪了,在符纸上拉出一道难看的墨痕。
“哎呀!”她懊恼地低呼一声。
工藤新一又叹了口气,他忽然站起身,绕过矮几,走到了毛利兰的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一丝压迫感,也带来一股清冽的松雪气息。
他俯下身,一只温暖干燥、带着薄茧的手,自然而然地覆上了毛利兰紧握着毛笔的右手。
“集中精神。”工藤新一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似乎并未觉得这个过于亲近的姿势有何不妥(或者,在他专注于教学时,这种“不妥”被理性暂时屏蔽了),“感受灵力在体内与笔杆间流转的路径,跟着我的引导。”
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完全包裹住了毛利兰的手,他的手指引导着她的手腕,重新蘸墨,然后稳稳地落在符纸上。他的力道精准而流畅,引导着她的手,在符纸上勾勒出一道道圆融而充满力量的线条。
一股异常强大的、属于工藤新一的精纯灵力,如同汩汩暖流,通过他紧贴的手掌,缓缓流入毛利兰的经脉,再毫无阻碍地汇入笔尖,融入墨迹之中。
这一次,符文终于变得规整、流畅,线条间隐隐流动着灵性的光泽。
“感受到了吗?”他低声问,声音因为距离太近而显得格外清晰,气息拂过她的耳际。
“嗯!”毛利兰全神贯注地应道,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被他引导的手腕和那股涌入体内的、精纯而强大的灵力上。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清冽的力量如同有生命的溪流,沿着特定的路径在她经脉中奔涌,最终精准而稳定地汇入笔尖,与墨汁融为一体。工藤新一对灵力那近乎完美的控制力让她心中惊叹不已,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之前操控的粗糙之处。
毛利兰屏住呼吸,努力捕捉并记住这每一丝灵力流转的韵律和力道,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体验。
符文最后一笔完成,工藤新一极其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亲密的引导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教学手段。
他直起身,退回到矮几对面自己的位置,表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冷静。
唯有他白皙的耳根处,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绯红,无声地泄露了方才那一刻,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毛利兰的目光紧紧锁在符纸上那个近乎完美的符文上,线条流畅,灵光内蕴,与她之前歪扭的作品判若云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节微微活动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股引导力量残留的轨迹。心中没有杂念,只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和对掌握这种力量的渴望。
“现在,尝试注入你的‘念’,赋予它行动的意义,让它动起来。”工藤新一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下达了下一步指令。
毛利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闭上眼睛。
她努力摒弃一切杂念,心神完全沉入刚才符文成型时那种灵力贯通、圆融如一的感觉。她清晰地回忆起工藤新一灵力引导的路径和节奏,尝试调动起自己体内那微弱却纯净的力量,模仿着那份控制力。然后,她将全部意念凝聚成一个清晰、强烈而简单的指令——“飞起来!”。
这个念头不再仅仅是想法,而是被她当作一股纯粹的力量,如同拉满弓弦后射出的箭矢,精准而有力地注入那张承载着符文的符纸之中。
只见那符纸先是轻轻地震颤了几下,仿佛在积蓄力量。
接着,它晃晃悠悠地、带着点笨拙的姿态,从矮几上飘了起来!柔软的纸张在无形的力量下折叠、变形,最终化作了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看起来憨态可掬甚至有点不太聪明的白色纸鹤。它努力扑扇着两只小小的翅膀,在空中歪歪扭扭地飞了起来,飞行路线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堪称蛇形走位,勉强维持着不坠落。
“成、成功了!师父你看!它飞起来了!我的式神!”毛利兰惊喜地叫出声,紫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和成就感,刚才的紧张羞涩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工藤新一的目光追随着那只在空中进行“特技飞行”的纸鹤,看着它那极其不标准、甚至有些滑稽的飞行姿态,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终只是用那清冷的嗓音淡淡评价了两个字:“……尚可。”
然而,毛利兰的兴奋劲儿还没持续几息,意外就猝不及防地发生了。那只灵力显然还不够稳定、操控也极其生疏的胖纸鹤,在空中得意地打了个旋,大概是方向感彻底迷失,又或许是接收到了混乱的“念”,它竟然像喝醉了酒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然后……直直地朝着正凝神观察它飞行的工藤新一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一头撞了过去!
“啊!小心!师父!”毛利兰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工藤新一反应快如闪电,在那纸鹤即将“吻”上他鼻尖的瞬间,头猛地向左侧一偏。
纸鹤擦着他白皙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然后“啪”地一声脆响,不偏不倚,正正地糊在了他身后那棵姿态优雅、苍翠遒劲的罗汉松树干上,随即软绵绵地滑落在地,重新变回了一张皱巴巴、沾了点树皮的普通符纸。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毛利兰吓得立刻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紫眸里写满“完蛋了”三个大字。
内心疯狂哀嚎:天啊!第一次成功操控式神就让它去袭击师父的脸!他那么骄傲又洁癖的人肯定要气疯了!会不会当场把我逐出师门?妈妈的事情还没查到半点线索呢!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地抬起眼帘,心惊胆战地偷瞄工藤新一的脸色,做好了迎接一场来自“冰山”的狂风暴雨式批评甚至惩罚的准备。
然而,工藤新一只是沉默地抬起右手,用食指指节极其轻微地蹭了一下刚才被纸鹤擦过的、微感异样的脸颊。
他的目光先落在地上那张“罪魁祸首”、沾着泥土和树皮的符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抬起,落在了眼前这个吓得像只受惊的鹌鹑、缩着脖子、眼神里盛满了“我错了师父饶命”的徒弟脸上。
他沉默了。
足足有三息的时间,静思轩里只剩下风吹松针的沙沙声和毛利兰几乎停滞的心跳声。
然后,在毛利兰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工藤新一那线条优美、总是紧抿着的薄唇,唇角竟然……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弧度。紧接着,一声极轻、极短促、如同初春冰雪消融时,溪水流淌过光滑石面的轻笑声,清晰地钻入了毛利兰的耳朵。
“呵……”
那笑声太轻,太短,却如同惊雷般在毛利兰耳边炸响。她彻底愣住了,紫眸圆睁,几乎以为自己因为过度惊吓而出现了幻听。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刻薄又严厉的臭屁师父……刚才,是笑了吗?
工藤新一很快收敛了那昙花一现的笑意,仿佛刚才那声轻笑从未发生过。他迅速恢复了那副一本正经的严师面孔,目光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开始条分缕析地点评:“灵力操控过于粗糙,意念传递模糊不清,‘念’与‘形’未能达成统一,导致式神行动混乱,方向失控。基础薄弱,仍需苦练。”
他的语气平淡,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教学口吻。
但毛利兰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笑意,以及他此刻语气里似乎少了那么一丝惯有的冰冷。师父好像……真的没有生气?而且,他刚才绝对笑了!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下!
这个认知让毛利兰的胆子瞬间膨胀了一点。她松开捂着嘴的手,吐了吐粉嫩的舌尖,带着点俏皮和理直气壮的小小狡辩,试图挽回一点颜面:“因为、因为它是第一次飞嘛!紧张也是难免的呀!第一次飞就能飞起来已经很厉害了!师父您说对吧?下次它肯定能飞得更好更稳!”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工藤新一的表情,紫眸里闪烁着试探的光芒。
工藤新一看着她那副努力找借口、还试图把“紧张”这种情绪安插在纸鹤式神身上的小模样,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无奈的光。
他本想继续指出她基础符箓知识不牢靠的问题,但话到了嘴边,看着那双亮晶晶、带着点小狡黠和小期待的紫眸,又莫名地咽了回去。
他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纵容的意味:“……歪理。今日符箓与式神操控练习,到此为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矮几上的书卷,“把《基础符箓图解》前三卷仔细抄写一遍,巩固根基。”
“啊?又要抄啊……”毛利兰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像被霜打蔫的小白菜,粉嫩的嘴唇委屈地嘟了起来,那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仿佛抄书是什么酷刑。
工藤新一表面上不为所动,径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一副准备离开静思轩的模样。“明日辰时,我会检查抄写成果。” 他迈开长腿,朝着连接内院的门廊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出两步,身影即将隐入门廊阴影时,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只是用那依旧平淡无波的清冷嗓音,仿佛随口补充般,丢下了一句:
“……晚膳之前若能完成抄写,可以告知厨房,给你多加一份樱饼。”
这句话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击中了毛利兰。
她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黯淡的紫眸在刹那间爆发出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芒,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比春日阳光还要灿烂明媚、充满惊喜的笑容:“真的吗?!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我保证按时完成!”
虽然抄书超级讨厌!但是有樱饼!而且是师父主动提的!啊!师父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了!而且刚才他是不是笑了?虽然只有一下下……看来潜伏调查的环境,比想象中要‘友好’一点点了?加油兰!为了樱饼…不对,为了妈妈!
看着她因为一份小小的樱饼就从阴云密布瞬间变得晴空万里、快乐得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的模样,工藤新一背对着她的身影,在门廊的阴影处微微停顿了那么一瞬……一份樱饼就能高兴成这样。真是,太好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