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运晨剑指曹恩齐,目色阴沉,道:“昔日一剑,今日当偿。”
曹恩齐阖目而笑:“若取我命可消你心头之恨,请便。只是师兄.....你当真以为当年之事,如你所见那般....,”
话音未落,东墙外忽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何运晨蓦然回首,只是不过一瞬,再转回来时,眼前只剩一地空茫。唯有墙角那只玳瑁色哈基米,背脊高耸似弓,朝他龇出细小白牙。
何运晨还剑入鞘,俯身轻叹道:
“方才蹭我靴面翻肚皮的是谁?转眼便翻脸不认人了?。”
黄府门前,早已乱成一团。
马鞍自当中扭曲断裂,皮绳迸散,可怜巴巴地蜷在青石板缝间。
郭家的马夫石凯忍着右膝刺痛站稳,目光先掠过地上仍在哼唧的对方车夫,最终死死盯住那顶青呢车帷,静得诡异,连流苏都未晃。
门廊下,自家少爷郭文韬正负手而立,眉间蹙起一道浅川。
石凯心头一紧,掌心渗出薄汗:
那车里究竟坐的是什么人?街市喧哗至此,马蹄惊嘶、人群哄议,竟连帘子都不掀一道?
“尊驾若是再不下车的话,”他朝车厢踏近半步,声线刻意压平,但掩盖不来焦灼,
“日头西斜前恐怕进不了黄府大门。误了我家少爷拜帖之期-,这责任您我谁担得起?”
话刚出口他便悔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腰间木牌。紫穗已有些褪色,木质被汗浸出温润光泽,上头“石凯”二字是他爹当年亲手刻的。
十三岁跟着爹在郭家马厩喂草料,十六岁第一次执缰驾家主车驾,如今整三年。这差事若丢了,爹在老家怕是连药钱都......
他正恍惚,却不知黄府那扇虚掩的红漆门后,有人已看了他许久。
那人一袭雨过天青色杭绸直裰,袖口露出半截素银色护腕。
目光先是漫不经心的掠过街心那摊狼藉,掠过石凯紧抿的唇线、随呼吸微颤的肩胛,最后蜻蜓点水般,落在那枚随主人的小动作轻轻晃动的木牌之上。
夕阳恰好转过屋檐角,在紫穗上溅起稀碎的金光。
少年忽然呢喃着动了动唇。
“石......凯。”
两个字在齿间悄无声息地滚过,像含住一颗尚未熟透的梅子。他忽然的侧首,对身后侍立的仆从低语道,嗓音里浸着三分玩味:
“去查查。郭家何时养了这么只.....绷着爪子护食的猫儿。”
话音落下时,他唇角那抹笑意终于清晰起来。淡如初春溪水上第一道裂冰,底下沉着化不开的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