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确实不远，拐个弯就到。门面很小，里面只有五六张桌子，却收拾得异常干净。老板是个和气的中年人，显然认得郭麒麟，热情地招呼他们到靠里一张比较安静的桌子坐下。
“两位吃点啥？今天的山药小米粥熬得正好，鸡丝是手撕的，拌了点点麻油和葱丝。素馅蒸饺也不错，白菜豆腐馅的，油很少。”老板递过简单的菜单，推荐的都是些清淡养胃的菜色。
郭麒麟很自然地将菜单推到江白薇面前：“江大夫，您看。”
江白薇没怎么看菜单，直接对老板说：“一份山药小米粥，一碟凉拌鸡丝，一笼素蒸饺。”然后看向郭麒麟，“你呢？”
“我跟您一样就行。”郭麒麟笑道，“现在您说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话带点玩笑，但也是实话。江白薇没接这个茬，只是对老板点了点头。
等菜的时候，短暂地安静了一下。小店里流淌着舒缓的民乐，声音很低。郭麒麟拿起桌上茶壶，给江白薇倒了杯大麦茶，又给自己倒上。
“江大夫常来这条街？”他找话题。
“嗯。书店常去。这边安静。”江白薇捧着温热的茶杯，目光落在窗外老街的行人身上，侧脸在傍晚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宁静。
“我也喜欢这儿，没什么人认识，自在。”郭麒麟喝了口茶，“刚才那本《五味》，汪老写高邮咸鸭蛋那段，简直了……看得我胃里直叫唤，又不敢吃。”他摇摇头，表情生动了些，属于相声演员的那一面不经意流露出来。
江白薇看着他，清冷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很淡的、近似笑意的波动：“看书解馋，也算一种‘望梅止渴’。”
“对对，就是这意思。”郭麒麟乐了，“江大夫您也看汪老的书？”
“看过一些。文笔冲淡平和，有滋味。”
“是，他写人写吃，都透着一股……通透的温情。”郭麒麟斟酌着词句，“跟我们这行有点像，都得琢磨人，琢磨生活里那些细碎的滋味。”
这话引起了江白薇一点兴趣。她转过头，正眼看他：“相声也琢磨这些？”
“当然。”郭麒麟放下茶杯，聊起专业，神情认真了许多，“好的相声段子，包袱都从生活里来。人情世故，市井百态，老百姓的喜怒哀乐，琢磨透了，才能让人笑，笑了之后也许还能咂摸出点别的来。”他说得诚恳，没有卖弄，只是分享。
江白薇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粥和小菜这时候上来了。山药小米粥熬得稠糯，香气扑鼻；鸡丝拌得清爽，蒸饺小巧玲珑，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先吃吧，趁热。”郭麒麟止住话头，将粥碗往她那边轻轻推了推。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专注于食物本身。江白薇吃相斯文，小口喝粥，夹菜的动作轻缓。郭麒麟也吃得慢，大约是医嘱起了作用，每一口都仔细咀嚼。
“味道还可以吗？”他问。
“嗯。粥火候够，山药绵软，适合养胃。”江白薇评价得很专业，“蒸饺的油确实不多。”
郭麒麟笑了：“您这评价，跟美食家不一样，但我听着更踏实。”
吃完饭，郭麒麟坚持结了账。走出小店，天边已泛起淡淡的蟹壳青，暮色将至。
“我送您回去？”郭麒麟很自然地提议。
“不用，离得不远，走回去就好。”江白薇婉拒，声音在晚风里显得清晰柔和，“今天，谢谢你的书和晚饭。”
“该我谢您才对。”郭麒麟站在街灯初亮的光晕里，笑容真诚，“下次复诊……虽然您说不用去了，但我要是觉得哪儿没调好，还能去找您吧？”
“可以。”江白薇点头，“挂号就可以。”
“成。”郭麒麟不再多言，“那……江大夫，路上小心。”
“嗯，再见。”
江白薇转身，沿着老街不疾不徐地走去。米色的风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很快融入了渐浓的暮色与稀疏的人流中。郭麒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直到拐弯不见，才低头看了看怀里旧书店的纸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轻松的弧度。
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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