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江白薇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布置简洁。靠墙的书架上除了医书,还有一些植物图谱和茶文化的书。书桌上,那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摊开着,墨迹已干。她坐下,拿起笔,就着台灯温暖的光,开始记录今天几个典型病例的要点。
写到郭麒麟的复诊情况时,笔尖顿了顿。她想起他问“您听相声吗”时的神情,想起他离开时轻快的步伐。然后,她平静地写下:“医嘱易下,遵行难。年轻患者,职业特殊,调养之道,贵在坚持与自省。医者尽告知之责,亦需理解其处境。”
写罢,她合上本子。窗外月色清澈,秋虫的鸣叫稀疏传来。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这片老城区的夜晚,总是更沉静些。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株爷爷手植的桂花树。夜色里,树影婆娑,隐约还能闻到晚风送来的、最后一缕甜香。
同一片月色下,城市的另一头。
郭麒麟刚结束一场小剧场的晚场演出。后台喧闹,演员们互相调侃,工作人员忙着收拾。他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感觉胃里空荡荡的,却没什么食欲。
助理递过来一瓶水:“郭老师,夜宵订好了,老地方?”
郭麒麟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摇摇头:“不去了。你们去吧,我直接回酒店。”
助理有点意外:“您……真不吃了?那家新上了粥底火锅,挺清淡的。”
“不去了。”郭麒麟笑了笑,语气轻松,“答应大夫了,得忌口。你们吃好,账记我那儿。”
小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行,那您早点休息。”
独自回到酒店房间,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郭麒麟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街道,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这份安静。
他想起诊室里那股艾草混合薄荷的味道,想起女医生清冷却温和的声音,想起她说“七分饱就好”时自然的神情。然后,他又想起自己那个略显突兀的问题——“您听相声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但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他又隐隐觉得,她回答“很少听”时,自己其实是轻松的。在她面前,他不是那个需要逗乐所有人的“少班主”,不是承载着期待和审视的“郭麒麟”,只是一个胃痛的患者,一个需要调理身体的普通人。
这种纯粹的关系,简单,清晰,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手机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演出累不累。他回复:“都好,您放心。最近遇到个好大夫,调理着呢。”
发完信息,他走到小冰箱前,想起江白薇给的茶包。拿出一个,用热水冲了。浅褐色的茶汤慢慢晕开,散发出炒麦芽特有的、温和的焦香气。
他捧着杯子,回到窗边。茶水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
窗外,城市灯火流淌成河。窗内,一室寂静,只有杯中茶香袅袅升起,氤氲了夜色。
他忽然觉得,这个夜晚,似乎也没那么空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