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巅,风雪重归。
天机台在萧无烬那一剑之下崩裂,青铜巨台寸寸碎裂,沉入云海深渊。天机剑谱化作无数符文,如萤火般四散飘零,最终湮灭于风雪之中。
唯余一柄残剑,斜插于雪地,剑身黯淡,再无光华。
萧无烬倒卧于雪中,气息全无,身体正缓缓变得透明——他的意识在“斩我”之后彻底溃散,残魂被卷入心渊,那片由怨念、记忆与宿命交织而成的虚无之境。
沈清璃跪在他身旁,指尖轻抚他冰冷的脸颊,声音颤抖:“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青冥的春天。”
她知道,他已听不见。
可她不信命。
她解下肩上那具青冥古琴——此琴乃天玄阁秘藏,相传为青冥初代宗主所铸,以千年寒桐为体,琴弦以亡者执念为丝,唯有“心通之人”可奏。
她盘膝而坐,将琴置于膝上,指尖轻拨。
“铮——”
一声琴音,如裂冰河。
刹那间,风雪停滞,天地失声。琴音化作一道幽蓝光流,如丝如缕,缓缓渗入萧无烬心口,顺着那道被青铜残片撕裂的伤口,沉入心渊。
心渊·虚境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
只有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漂浮在黑暗中——
幼时母亲教他认字,笔墨香浓;
父亲在雪中舞剑,剑花如梅;
莫问天将他护在身后,面对滔天火海;
沈清璃在断魂崖上,剑尖微颤,却始终未刺下。
可这些记忆,正被一股黑雾缠绕、吞噬——那是天罚录最后的残念,企图在萧无烬意识消散之际,彻底占据他的灵魂。
“你已无主,归我所有。”黑雾低语。
就在此时,一道琴音穿透黑暗。
“叮——”
如露滴寒潭,清冽入骨。
黑雾剧烈翻涌,发出痛苦的嘶吼。那琴音中蕴含着某种古老的力量——不是杀伐,不是镇压,而是唤醒。
沈清璃的残魂,顺着琴音之线,踏入心渊。
她一身素衣,怀抱古琴,如踏星而来。她不执剑,却比执剑更锋利。
“萧无烬!”她轻唤,声音如雪落深谷,“你斩了执念,可你忘了——你还有值得守护的人。”
她拨动琴弦,奏起一曲《青冥引》——那是青冥宗失传已久的安魂曲,传说可唤回迷失的魂魄。
琴音所至,记忆碎片开始重组。
黑雾怒吼:“他已非宿主!他已斩我!你唤不回他!”
沈清璃不语,只将指尖划过琴弦,鲜血滴落,融入琴音。
“你错了。”她轻声道,“他斩的,是你强加于他的宿命。可他心中的萧无烬,从未消失。”
“他不是天罚录的容器,他是我沈清璃的——执剑人。”
琴音骤然高涨,化作一道光网,将黑雾层层缠绕。
萧无烬的残魂在光中浮现,虚弱而透明,却终于睁开了眼。
“清璃……”他喃喃,“我……在哪?”
“在你的心里。”她微笑,泪落如星,“我来接你回家。”
现实·昆仑之巅
沈清璃七窍溢血,却仍端坐不动,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最后一音。
萧无烬的身体猛然一震,胸口那枚青铜残片骤然亮起,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他的呼吸,回来了。
眼睑颤动,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沈清璃苍白却温柔的脸。
“你……来了。”他声音沙哑。
她点头,笑中带泪:“我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
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血迹:“可我已不是从前的我。”
“我知道。”她握住他的手,“但我不需要从前的你。我需要的,是此刻愿意与我并肩的你。”
风雪渐歇,天边微光初现。
昆仑之巅,残剑犹在,可那剑身之上,竟生出一丝极淡的绿意——仿佛在死寂中,萌发了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