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子留下的那一百块灵石，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林涯坐立难安。

　　“师姐，咱们发财了！”阿竹捧着装满灵石的布袋，手抖得像个筛子。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

　　林涯却很清醒。

　　钱是预付的，镜子还碎着。三个月后若拿不出成果，玄机子的“人情”恐怕会变成“索命”。

　　她把镜子碎片锁进新打的铁箱，钥匙贴身收好。每天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取出，用最温和的灵力温养一炷香——系统分析过，过度温养反而会加速灵性消散，得细水长流。

　　更让她头疼的是天机令。

　　这牌子揣在怀里，总觉得像个定时炸弹。她悄悄问过系统，天机阁势力遍布各洲，眼线无数。玄机子给她令牌，既是一份善意，也可能是一种……监视。

　　果然，三天后，麻烦就找上门了。

　　来的是个穿着锦袍的胖修士，炼气五层，趾高气扬地闯进清风观，张嘴就问：“谁是林涯？听说你能修法器？”

　　王大牛正要上前招呼，胖修士直接推开他，目光落在林涯身上：“你？就你这种炼气一层的，能修个屁！”

　　林涯皱眉：“道友有何指教？”

　　“指教？”胖修士冷笑，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断剑，“啪”地拍在石桌上，“这把‘碧水剑’，中品法器，被魔气侵蚀断了。你要是能修好，老子给你五十块灵石！修不好……”

　　他环顾破败的道观，笑容恶劣：“你这破地方，就别开了！”

　　中品法器，魔气侵蚀。

　　这已经不是修复，是刁难。

　　围观的弟子们敢怒不敢言——这胖修士腰间挂着皓月宗的令牌，是皓月宗内门执事的侄子，惹不起。

　　林涯没碰那把剑。

　　她先看向系统扫描结果：

　　【物品：碧水剑（中品法器，已损毁）】

　　【损伤：剑身断裂（魔气侵蚀导致），灵纹崩毁87%】

　　【魔气残留：中度】

　　【修复可能性：低于1%】

　　【建议：放弃】

　　“修不了。”林涯直接说。

　　“呵，我就知道！”胖修士得意，“什么狗屁修复，招摇撞骗！赶紧关门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

　　他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天机令——林涯刚才研究令牌时随手放在一旁，被这胖子看见了。

　　“等等。”林涯按住令牌，“谁说我修不了，就得关门？”

　　“我说的！”胖修士瞪眼，“皓月宗辖内，不许有骗子门派！”

　　“那如果我能证明不是骗子呢？”林涯突然笑了。

　　胖修士一愣：“你什么意思？”

　　林涯从怀里掏出天机令，举起来：“认识这个吗？”

　　青铜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面的星图纹路清晰可见。

　　胖修士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当然认识。天机阁的客卿令，哪怕是最低等的铜令，也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招惹的。

　　“你……你怎么会有……”胖修士声音发干。

　　“一位前辈给的。”林涯收起令牌，语气平淡，“他说我手艺不错，让我好好干。怎么，皓月宗要赶天机阁的客卿走？”

　　胖修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天机阁和皓月宗不是一个量级。别说他，就是他叔叔来了，也不敢对天机阁客卿不敬。

　　“误会……都是误会！”胖修士瞬间变脸，挤出谄媚的笑，“林道友，是在下有眼无珠！这剑……这剑我拿走，不修了！”

　　他抓起断剑就想溜。

　　“慢着。”林涯叫住他。

　　胖修士僵住。

　　“污蔑我招摇撞骗，就想这么走了？”林涯看着他，“赔礼。”

　　胖修士咬牙，从怀里掏出五块灵石：“这……这点心意……”

　　“五十块。”林涯说，“你不是说修好给五十吗？现在修不好了，但污蔑我的名誉，也得赔这个数。”

　　胖修士脸色涨红，但看了眼林涯腰间隐约露出的令牌轮廓，还是哆哆嗦嗦地又掏出四十五块灵石，堆在桌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背影狼狈。

　　院子里一片寂静。

　　弟子们看看桌上的灵石，又看看林涯，眼神敬畏。

　　王大牛咽了口唾沫：“师姐……那天机令……”

　　“捡的。”林涯面不改色地收起灵石，“都散了，干活去。”

　　她转身回屋，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气。

　　手心里全是汗。

　　狐假虎威，险棋一招。

　　但效果立竿见影。

　　至少短期内，皓月宗的人不敢再来找茬。

　　然而麻烦并未结束。

　　天机令就像一块丢进池塘的石头，涟漪一圈圈荡开。

　　第二天，来了一个想买消息的散修：“林道友，听说你是天机阁客卿？我想打听‘七星草’的下落……”

　　第三天，来了一个想托关系加入天机阁的小家族子弟：“林仙子，能否引荐……”

　　第四天，甚至来了个想用假货换真品的骗子，被王大牛识破后，还嚷嚷：“我可是天机阁客卿的朋友！”

　　林涯烦不胜烦。

　　她只是个保洁兼修理工，不想卷入这些破事。

　　第五天，更大的麻烦来了。

　　傍晚，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修士踉跄着冲进清风观，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女。

　　“救……救我女儿……”修士说完就晕了过去。

　　林涯检查两人伤势。

　　修士外伤严重，但无性命之忧。少女却很奇怪——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但怎么都叫不醒，体内有一股阴冷的灵力乱窜。

　　【扫描结果：阴煞入体（轻度），神魂受创】

　　【病因：强行修炼鬼道功法遭反噬】

　　【治疗方案：需纯阳灵力疏导，配合‘清心丹’镇魂】

　　林涯不会炼丹。

　　她正想摇头，修士醒了过来，抓住她的袖子，塞过来一块玉佩：“道友……救她……这‘暖阳佩’是中品法器，做报酬……”

　　林涯看着少女痛苦的表情，又看看修士哀求的眼神，叹了口气。

　　“我试试，但不保证。”

　　她把少女带到静室，让所有人都出去。

　　然后，她取出了窥天镜碎片。

　　系统提示过，这镜子虽破碎，但残留的灵性对“阴煞”“邪祟”有天然克制。只是使用会加速灵性消散，得不偿失。

　　可现在，顾不上了。

　　林涯将一片碎片放在少女额头，注入温和灵力。

　　镜片泛起微弱的白光，少女体内的阴煞之力像遇见克星，开始退缩。

　　有效。

　　但镜片的灵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一炷香后，少女嘤咛一声，醒来。

　　林涯赶紧收起镜片——灵性损耗了将近一成，心疼得要命。

　　修士千恩万谢，留下玉佩走了。

　　但事情没完。

　　当晚，林涯正准备休息，窗户外传来一声轻响。

　　她推开窗，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院子里，眼神冰冷。

　　“今天那对父女，是天煞门的叛徒。”黑衣人声音沙哑，“你救了他们，就是与天煞门为敌。”

　　林涯心里一沉。

　　天煞门，附近有名的邪修门派，手段狠辣。

　　“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林涯冷静道，“只是治病救人。”

　　“不重要。”黑衣人抬手，掌心凝聚一团黑气，“你既然插手，就得死。”

　　黑气化作骷髅头，咆哮着扑来！

　　林涯想躲，但炼气一层的速度根本来不及。

　　眼看就要被击中——

　　“嘎！！！”

　　一声尖啸！

　　仙鹤从屋顶俯冲而下，一翅膀扇在黑气骷髅上！

　　黑气溃散，仙鹤也被震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羽毛炸开。

　　但它挣扎着站起来，挡在林涯窗前，浑身发抖，却一步不退。

　　黑衣人“咦”了一声：“还有点门道。”

　　他正要再出手，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

　　一道剑光划破夜空，直刺黑衣人！

　　黑衣人脸色一变，闪身躲开，看了眼来者方向，咬牙：“算你走运！”

　　他化作黑烟，遁入夜色。

　　剑光落地，显出一个青衫修士的身影——正是皓月宗的赵乾。

　　赵乾看了眼狼狈的仙鹤和窗内的林涯，皱眉：“天煞门的人？你惹他们干什么？”

　　林涯苦笑：“一言难尽。”

　　赵乾沉默片刻：“天机阁的客卿令，护不住你。天煞门那群疯子，谁的面子都不给。”

　　“我知道。”林涯抱起受伤的仙鹤，“多谢赵师兄出手相助。”

　　赵乾摆摆手：“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天煞门的人在我的地盘闹事。你好自为之。”

　　他御剑离去。

　　林涯关上门，检查仙鹤的伤势——翅膀又裂了，羽毛焦黑，但好在没伤到筋骨。

　　她一边给它包扎，一边苦笑：“你这傻鸟，打不过还冲上来。”

　　仙鹤“嘎”了一声，把头埋进她怀里。

　　像是在说：总不能看着你死。

　　林涯摸着它的羽毛，心里五味杂陈。

　　天机令带来了庇护，也带来了更大的危险。

　　天煞门不会善罢甘休。

　　她必须变强，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

　　第二天，林涯做出了两个决定。

　　第一，闭关。

　　她把观里事务交给柳如月和王大牛，带着仙鹤和窥天镜碎片，搬到了后山一个废弃的山洞里——这里原来是清风观某位祖师的闭关地，虽然简陋，但还算隐蔽。

　　第二，疯狂修炼。

　　炼气一层太弱了，弱到连自保都做不到。

　　她取出玄机子给的一百块灵石，摆在面前。

　　然后，运转《基础引气诀》。

　　这一次，她不求快，只求稳。

　　每一缕吸入体内的灵气，都用“震动清洁法”反复提纯，剔除杂质，只留下最纯净的部分。

　　效率很低，一天下来，修为增长微乎其微。

　　但她能感觉到，丹田里的灵力，精纯得可怕。

　　仙鹤趴在一旁养伤，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担忧。

　　五天后，灵石耗尽了三十块。

　　林涯的修为，勉强达到炼气一层巅峰，距离突破只差一线。

　　但这一线，像天堑。

　　她尝试冲击了三次，都失败了。

　　灵力足够精纯，但量不够。

　　“需要外力刺激。”系统给出建议。

　　林涯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面暖阳佩——救那对父女得来的报酬。

　　中品法器，蕴含温和的纯阳灵力。

　　她将玉佩贴在丹田，引导其中的纯阳灵气入体。

　　炽热！

　　像一股暖流冲进冰河，丹田里的灵力瞬间沸腾！

　　林涯咬牙坚持，引导这股外力与自身灵力融合，冲击壁垒。

　　一次，两次……

　　第三次——

　　“咔嚓。”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磅礴的灵力从丹田涌出，流遍四肢百骸！

　　炼气二层！

　　林涯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她感受着体内增长了近三倍的灵力，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仙鹤“嘎”地叫了一声，像是在祝贺。

　　林涯笑着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看向剩下的窥天镜碎片。

　　闭关这几天，她每天温养，灵性勉强维持在0.25%，但损耗不可逆。

　　她必须想办法，在灵性消散前，真正开始修复。

　　而这，需要材料，需要知识，需要……更多的灵石。

　　“该出关了。”林涯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

　　她走出山洞，阳光刺眼。

　　山下，清风观的方向，隐约传来喧哗声。

　　似乎……又出事了。

　　林涯心里一沉，施展刚学会的轻身术——虽然笨拙，但速度快了不少，朝道观赶去。

　　刚进观门，就看见院子里站满了人。

　　不是客人，是……债主？

　　七八个凶神恶煞的修士围着王大牛和柳如月，为首的独眼大汉正咆哮：“还钱！今天不还钱，就拆了你这破观！”

　　王大牛急得满头汗：“再宽限几天！我们掌柜的马上就回来！”

　　柳如月握紧剑柄，脸色铁青。

　　林涯走过去：“怎么回事？”

　　所有人回头。

　　王大牛像看见救星：“师姐！你可回来了！这些人……这些人是来要债的！”

　　“要什么债？”

　　“是……是师父欠的债。”柳如月低声说，“师父闭关前，为了买突破用的丹药，借了‘黑虎帮’五十块灵石，约定三个月后还。现在……到期了。”

　　林涯一愣。

　　云松子？借钱？

　　她看向独眼大汉：“借据呢？”

　　独眼大汉掏出一张兽皮纸，上面有云松子的手印和灵力印记，真货。

　　借款五十块，月息三成，利滚利，现在连本带利……八十块。

　　“八十块……”林涯嘴角抽搐。

　　清风观公账上有一百五十多块，还得起。

　　但这钱是大家辛苦赚的，凭什么替一个闭关不出的师父还高利贷？

　　独眼大汉看出她的犹豫，冷笑：“怎么，想赖账？黑虎帮的账，没人敢赖！”

　　他身后的人齐齐上前一步，杀气腾腾。

　　林涯看着他们，又看看手里的天机令。

　　她突然笑了。

　　“八十块，我还。”她说，“但利息太高，不合规矩。按修仙界通行的月息一成算，连本带利五十五块。多一分，都没有。”

　　独眼大汉瞪眼：“你说什么？！”

　　林涯举起天机令：“要么，按我的算法拿钱走人；要么，我请天机阁的人来评评理，看黑虎放高利贷合不合规矩。”

　　独眼大汉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他咬牙：“五十五就五十五！给钱！”

　　林涯让阿竹取来灵石，当面点清。

　　黑虎帮的人拿着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

　　弟子们看着林涯，眼神复杂——师父欠的债，师姐还了。这观主，该换人了。

　　林涯没在意。

　　她看向柳如月：“师父闭关前，还欠了什么债，一次说清楚。”

　　柳如月苦笑：“还有三笔小债，加起来二十块左右。”

　　“都还了。”林涯摆手，“从今天起，清风观的债，一笔勾销。以后谁再敢来要旧账，让他们来找我。”

　　她转身，看向所有弟子。

　　“还有件事。”她提高声音，“从今天起，清风观实行‘股份制’。观内公账的钱，人人有份。以后赚的灵石，扣除成本和公共开支，利润三成归公账，七成按贡献分配。”

　　弟子们愣住了。

　　股份制？贡献分配？

　　“简单说。”林涯解释，“你干活多，赚得多。你技术好，赚得更多。不想干的，可以领一笔钱离开。想留下的，一起把清风观做大。”

　　她顿了顿，补充：“当然，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没有人动。

　　半晌，王大牛第一个举手：“我干！跟着师姐，有肉吃！”

　　阿竹也举手：“我也干！”

　　弟子们纷纷表态。

　　柳如月看着林涯，最终点头：“我留下。”

　　林涯笑了。

　　“那就这么定了。”她拍拍手，“现在，开工！该洗法器的洗法器，该修东西的修东西。三天后，咱们去山下坊市，开个分店！”

　　“分店？！”众人惊呼。

　　“对。”林涯眼神明亮，“光靠上门生意不够。咱们得主动出击，把‘清风保洁’的招牌，打到坊市去！”

　　仙鹤在一旁“嘎嘎”叫了两声，像是在说：算我一个！

　　林涯摸摸它的头，看向远方。

　　天煞门的威胁，黑虎帮的麻烦，师父的债务……

　　问题还有很多。

　　但至少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

　　清风观这股泥石流，正要冲出山门，冲向更广阔的世界。

　　至于会撞上什么……

　　管他呢。

　　先冲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