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鹤唳，倒像鸭子叫。

　　林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鹤的嗓子可能坏了，或者根本就不是什么灵禽，就是只普通白鹤，被祖师抓来充门面的。

　　“你想吃鱼吗？”林涯问。

　　仙鹤的眼睛亮了一下。

　　“后山有溪流，应该有鱼。”林涯站起身，“但我不会抓鱼。你会吗？”

　　仙鹤站起来，抖了抖羽毛。它站起来比林涯还高，翅膀展开估计能有两米多，确实颇有气势——如果不是它左眼有点斜视的话。

　　它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林涯身边，用喙轻轻啄了啄她的袖子。

　　方向是后山。

　　“你要带我去？”林涯挑眉。

　　仙鹤点了点头。

　　有意思。

　　林涯跟着仙鹤往后山走。穿过一片竹林，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径，走了约莫一刻钟，来到一条清澈的溪流边。

　　溪水不深，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和小鱼游动。

　　仙鹤走到溪边，低头看了看水面，然后……一屁股坐下了。

　　它扭头看林涯，眼神分明在说：“该你表现了。”

　　林涯哭笑不得：“我以为你会抓鱼。”

　　仙鹤翻了个白眼。

　　真翻白眼，眼珠往上转的那种。

　　林涯突然觉得，这鹤跟她那个每天在工位上演“我好累我要死了”的同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挽起袖子，蹲在溪边，伸手去捞鱼。

　　鱼很滑，动作很快。她抓了十几分钟，一条都没抓到，反而溅了一身水。

　　仙鹤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嘎”一声，像是在嘲笑。

　　林涯恼了。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看到溪边有几根枯竹。走过去折了一根，用石头把一端砸裂，做成简易的叉子。

　　然后回到溪边，屏息凝神，盯着水里游动的鱼。

　　前世她参加过公司的野外拓展，学过一点捕鱼技巧。虽然多年没用，但肌肉记忆还在。

　　一条半尺长的鲫鱼游过。

　　林涯猛地出手！

　　竹叉破开水面，精准地刺中鱼身！

　　“中了！”她高兴地举起战利品。

　　仙鹤“嘎”地叫了一声，站起来，伸长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鱼。

　　林涯把鱼扔给它。

　　仙鹤一口叼住，仰头吞下，动作行云流水。

　　然后，它又看向林涯。

　　还要。

　　林涯叹了口气，继续抓鱼。

　　一个时辰后。

　　溪边已经堆了七八条鱼。林涯累得胳膊发酸，仙鹤吃得心满意足，正用喙梳理羽毛。

　　“够了吧？”林涯坐在地上喘气，“我得回去了，还得继续完成任务呢。”

　　仙鹤走到她身边，低下头，用喙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然后，它从翅膀底下，叼出一片羽毛。

　　不是普通的羽毛。这根羽毛通体洁白，但在阳光下，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仙鹤把羽毛放在林涯手心。

　　【检测到特殊物品：灵鹤之羽（残缺）】

　　【物品描述：蕴含微弱风灵力的羽毛。可用来制作低级符纸，或作为某些丹药的辅料】

　　【系统建议：收好，也许以后有用】

　　林涯握着羽毛，看着仙鹤：“给我的？”

　　仙鹤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慢悠悠地往回走。

　　林涯看着它的背影，突然笑了。

　　这鹤，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她收起羽毛，起身跟上去。

　　回到道观时，已经是巳时初。

　　厨房的粥刚刚煮好，杂役弟子们正在往饭堂端。看见林涯回来，阿竹低下头，加快脚步走开了。

　　林涯摸摸鼻子，走进饭堂。

　　云松子坐在主位，柳如月坐在他左手边，王大牛和另外几个弟子坐在下首。桌上摆着清粥、咸菜，还有几个粗面馒头。

　　林涯找了个角落坐下。

　　没人跟她说话。

　　饭吃到一半，云松子突然开口：“林涯。”

　　“弟子在。”林涯放下碗。

　　“从明日起，你负责打扫前院和后山小径。”云松子语气平淡，“每日卯时开始，辰时前必须完成。做不好，没有早饭。”

　　柳如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王大牛幸灾乐祸地看了林涯一眼。

　　杂役弟子们低头喝粥，不敢出声。

　　打扫。

　　最脏最累的活，通常由最不受待见的弟子干。

　　原主以前也干过，每天累得腰酸背痛，还没时间修炼。

　　这是惩罚，也是警告。

　　林涯却眼睛一亮。

　　打扫？

　　那可是……

　　接触整个道观所有人的绝佳机会啊。

　　“弟子遵命。”她恭敬地说。

　　云松子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顺从，但也没再说什么。

　　饭后，林涯回到自己的小屋。

　　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看着眼前的光屏。

　　【当前任务：三日之内，引起公愤】

　　【剩余时间：2天11时辰】

　　【当前进度：6/10】

　　还差四个。

　　明天开始打扫卫生，机会多得是。

　　但她不打算等明天。

　　林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窗外正对着一片小竹林，是观里弟子们偶尔练剑的地方。此时无人，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她深吸一口气。

　　然后，开始唱：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声音嘹亮，穿透力极强。

　　不到三秒。

　　“林涯！！！”

　　柳如月的怒吼从西厢房传来。

　　【公愤值+1】

　　【当前进度：7/10】

　　东厢房的门开了，王大牛冲出来，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你他妈有完没完？！”

　　【公愤值+1】

　　【当前进度：8/10】

　　另外几个杂役弟子也探出头，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

　　林涯视若无睹，继续唱：

　　“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

　　“等你宛在水中央——”

　　“砰！”

　　一个东西从西厢房窗户扔出来，砸在林涯窗下的地上。

　　是个砚台，摔得粉碎。

　　柳如月站在窗前，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你再唱一句，我就去禀告师父，把你逐出师门！”

　　林涯停下来，看着她。

　　“师姐。”她认真地说，“你有没有觉得，生气的时候，气血运行会加快？这对修炼其实是有好处的。我这是在帮你啊。”

　　柳如月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关上窗户。

　　但没过几秒，窗户又开了。

　　她扔出来一本书。

　　《清心咒》。

　　“抄！”柳如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咬牙切齿，“抄一百遍！明天早上交给我！少一遍，你就给我滚去挑一个月大粪！”

　　林涯捡起书，拍了拍灰。

　　“谢谢师姐。”她微笑着说，“我会认真抄的。”

　　窗“砰”地又关上了。

　　林涯回到屋里，关好窗户。

　　光屏上，进度条在跳动：

　　【检测到超过十名同门对宿主产生强烈负面情绪】

　　【其中三人情绪强度达到‘愤怒’阈值】

　　【其余七人情绪强度为‘不满’】

　　【综合判定：任务‘引起公愤’完成】

　　【当前进度：10/10】

　　【任务完成！】

　　【正在发放奖励……】

　　光屏闪烁了几下，然后，一个小巧的玉瓶凭空出现，“咚”一声掉在林涯面前的桌子上。

　　玉瓶是青色的，瓶身上贴着张红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洗洁丹】

　　【功效：强力去油，杀菌消毒，除垢焕新】

　　【适用场景：厨房重油污、法宝锈蚀、丹炉残渣、衣物顽固污渍】

　　【使用方法：取一粒溶于水，擦拭或浸泡】

　　【生产日期：仙历三千五百二十年（已过期三百年）】

　　【保质期：永久（系统备注：反正吃不死人）】

　　林涯拿起玉瓶，拔开塞子。

　　里面是三颗圆滚滚的、半透明的青色丹丸，散发着……柠檬味的清香。

　　她倒出一颗，放在手心。

　　丹药表面光滑，隐约能看到内部有细小的气泡在流动。

　　“洗洁丹……”林涯喃喃自语，“所以接下来，我要在修仙界……开保洁公司？”

　　窗外，夕阳西下，给破败的道观镀上一层金色。

　　仙鹤从竹林里走出来，慢悠悠地踱到林涯窗前，歪着头看她手里的丹药。

　　“嘎？”

　　它叫了一声，眼神好奇。

　　林涯看着它，又看看丹药，突然笑了。

　　“没事。”她说，“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

　　“还挺有意思的。”

　　光屏在她眼前闪烁：

　　【新手任务完成】

　　【系统经验值+10】

　　【解锁新功能：任务日志（可查看历史任务记录）】

　　【下一阶段任务将在24小时后发布……】

　　【滋……系统能量不足……即将进入休眠……】

　　【宿主，明天见……嘎……】

　　最后那个“嘎”，明显是仙鹤的叫声混进去了。

　　林涯摇摇头，把洗洁丹收好，躺回草席上。

　　窗外，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夜幕降临。

　　清风观陷入寂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山林里隐约的兽吼。

　　林涯闭上眼睛。

　　脑海里，是前世公司的格子间，是没写完的代码，是永远开不完的会。

　　但很快，那些画面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破败的道观，是翻白眼的仙鹤，是气得跳脚的师姐，是那个卡成PPT、却莫名有点可爱的崩坏系统。

　　“算了。”

　　她轻声说。

　　“来都来了。”

　　“那就……”

　　“好好干吧。”

　　月光透过破窗，洒在她脸上。

　　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而在她枕边，那片灵鹤之羽，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温暖的金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