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撕碎的小说

自习课的安静被一声刻意拔高的吆喝彻底打破，顾晓雨的同桌王鹏突然举起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胳膊肘撑着桌子，扬着嗓子冲全班喊：“都快来看啊！顾晓雨写的言情小说，什么‘天台的秘密’‘藏不住的心事’，酸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几个爱凑热闹的男生就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抢过笔记本，哗哗地翻着页，嘴里还故意大声念出片段：“‘夕阳落在他的发梢，像镀了一层金’，哎哟喂，这写的是谁啊？不会是暗恋咱们班哪个男生吧！”“写的什么玩意儿啊，小学生作文都比这强！”“还想当作家呢，异想天开，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哄笑声像潮水一样涌来，顾晓雨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伸出手，声音带着哭腔：“还给我！王鹏，你把我的本子还给我！不准看！”

可她的声音太微弱，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嘲笑淹没。

她挤不进人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熬夜写的小说被传来传去，每一页都被揉得皱巴巴的。

最让她心如刀割的是，连平日里还算和气的夏小满也挤了过去，随手翻了两页，就撇着嘴，跟着起哄：“顾晓雨，你还是好好读书吧，马上就要中考了，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写小说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做的，别到时候书没读好，小说也写成了笑话，得不偿失。”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顾晓雨的心里。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知是谁不耐烦地扯了一下笔记本，只听“嘶啦”一声脆响，封面被硬生生扯掉了。

紧接着，更多的手伸了过来，有人嫌看不过瘾，有人纯粹是觉得好玩，书页被一张接一张地撕碎，白色的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有的还沾染上了脚印，变得脏兮兮的。

“哎，别撕啊，我还没看完呢！”有人喊了一句。

“看什么看，这么烂的东西，撕了干净！”另一个人起哄道，说着又撕了一页。

顾晓雨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片，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她慢慢蹲下身，指尖发颤地去捡那些纸片，指尖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在纸片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嘴里反复念叨着：“那是我写了好久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熬夜写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林薇薇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气得眼眶发红。

她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好几次想冲上去帮顾晓雨，可看着周围哄笑的同学，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她怕自己一上前，就会变成下一个被嘲笑的对象，只能默默站在原地，心里又气又急，胸口堵得发慌。

坐在窗边的季然一直戴着耳机刷题，此刻也被这喧闹声搅得心烦意乱。

他“啪”地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习题册，扯下耳机，皱着眉抬起头，声音冷得像冰：“别吵了！有意思吗？拿着别人的心血当笑话，很好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周围的喧闹声瞬间小了大半。

那些起哄的男生对视一眼，悻悻地把手里的碎纸片扔在地上，不敢再作声——毕竟季然是班里的学霸，平日里不爱说话，可真发起火来，没人敢惹。

可周航却满不在乎，他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弯腰捡起几片碎纸，慢悠悠地折成纸飞机，还故意在手里晃了晃，扬手就往窗外扔，嘴里还嘀咕着：“真没意思，还以为是什么劲爆内容呢，搞了半天就是些无病呻吟的废话，浪费表情。”

纸飞机晃晃悠悠地飞出窗外，很快就消失在夏日的阳光里。

顾晓雨看着那架纸飞机，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喉咙，一声比一声委屈，在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围的同学这才意识到自己闹得太过分了，纷纷低下头，假装看书，教室里只剩下顾晓雨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聒噪的蝉鸣交织在一起，让人听着心里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