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荔枝湾别墅区的石板路,最后停在那栋三层独栋的铁门外。
杜在熙和杜在桐几乎是同时推开车门跳下去的,郑叔拎着她们的背包跟在后面,无奈地笑着喊“慢点跑,别摔着”。
铁门是她们当初选的复古铁艺款,缠满了仿真的蔷薇花藤,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是新家具特有的味道。
一楼的客厅挑高足有五米,落地窗被浅米色的纱帘罩着,夕阳的金辉透过纱帘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旋转楼梯的扶手上还缠着包装绳,二楼的走廊尽头亮着一盏小夜灯,三楼的秘密花园门把手上,那个毛茸茸的兔子挂件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晃悠。
杜在熙噔噔噔地跑上三楼,一把推开秘密花园的门,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
暖黄色的木地板泛着柔光,懒人沙发胖乎乎地窝在窗边,星空墙贴在暮色里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点点星光,她上次放的那盆多肉被摆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叶片肥厚饱满,绿油油的惹人喜欢。
“阿桐!你看!真的一点没变!”她回头冲杜在桐喊,声音里满是雀跃。
杜在桐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笑,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知道了知道了,瞧你那点出息。”
两人在别墅里疯跑了半个多小时,把每个房间都摸了一遍,直到郑叔催着“该回老房子吃饭了”,才恋恋不舍地锁上门。
车子驶回熟悉的小区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暖黄的光,刚走到三楼,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红烧肉香味,混着番茄炒蛋的酸甜气,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门没关严,虚掩着,周姨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笑:“回来啦?快洗手吃饭,红烧肉刚炖好,你们俩最爱的。”
杜在熙和杜在桐换了鞋,把背包甩在沙发上,径直往餐厅跑。
实木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红烧肉油光锃亮,番茄炒蛋色泽鲜亮,还有一盘清炒时蔬和一碗菌菇汤,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
杜在熙拿起筷子刚想夹块肉,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周姨:“周姨,我爸妈呢?怎么没见人?”
“夫人啊,”周姨端着一碗米饭走过来,放在她面前,“刚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有个紧急会议要开,估计得晚点回来才能吃了。”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又朝着书房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爸还在里头办公呢,寰世财团最近不是在谈一个大项目吗?忙得脚不沾地的。我去叫他出来吃饭。”
杜在熙和杜在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谁都知道,杜西庭是沪城寰世财团的掌舵人,他一手把寰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做成了如今全国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巨头。
在外人眼里,他是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商界大佬,周身总是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可在家里,他对两个女儿其实算得上是温柔——会记得她们的生日,会偷偷给她们买限量版的漫画书,会在她们考试失利时摸着头说“没关系,下次努力就好”。
可即便如此,杜在熙和杜在桐还是打心底里怕他。
大概是他常年身居高位养出来的震慑力,哪怕他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眉头微微蹙着,姐妹俩也不敢大声喘气。
尤其是单独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空气里总像是飘着无形的压力,连夹菜都要小心翼翼的。
“爸会不会又要问我们月考成绩啊?”杜在桐压低声音,用胳膊肘碰了碰杜在熙。
杜在熙咬着筷子,小声回:“应该……不会吧?他最近不是忙着谈项目吗?”话虽这么说,她的心里却也没底。
正说着,书房的门开了。
杜西庭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下了西装,穿着一身深色的居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餐桌,落在姐妹俩身上时,柔和了几分。
“都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点工作后的沙哑。
周姨连忙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先生,快坐,饭菜都要凉了。”
杜在熙和杜在桐齐齐站起来,异口同声地喊:“爸。”
杜西庭点点头,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杜在熙的碗里,又夹了一块给杜在桐,语气平淡:“尝尝,周姨的手艺又进步了。”
姐妹俩捧着碗,小声说了句“谢谢爸”,埋头扒饭,心里那点紧张却怎么也散不去。
餐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夏末的凉意,搅乱了满室的饭香,也搅乱了姐妹俩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忐忑。
杜在熙扒着碗里的米饭,眼角的余光偷偷瞥着坐在主位的杜西庭。
他正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着菌菇汤,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白瓷勺柄,动作从容不迫,周身那股淡淡的压迫感,让餐厅里的空气都仿佛慢了半拍。
杜在桐也低着头,筷子只敢在自己面前的清炒时蔬里扒拉,连最爱的红烧肉都没敢多夹。
还是杜西庭先开了口,他放下汤勺,目光落在姐妹俩身上,声音低沉却温和:“荔枝湾的房子,看得还满意?”
杜在熙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抬起头,点了点头:“满意,特别满意!爸,顶楼的秘密花园,您真的一点都没动。”
“你们俩亲手设计的,我哪敢乱动。”杜西庭的嘴角极淡地勾了一下,拿起公筷,给姐妹俩的碗里各添了一块红烧肉
“搬家的事情,我已经让郑叔安排好了,周六你们没课,就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喜欢的摆件,都带去。”
“谢谢爸!”杜在熙的眼睛亮了亮,心里的紧张散了些。
杜在桐也跟着抬起头,抿了抿唇:“爸,那栋房子的物业费,是不是很贵啊?”她听同学说过,荔枝湾是沪城有名的富人区,物业费高得吓人。
“这点小钱,不用你们操心。”杜西庭淡淡道,又问,“最近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吗?”
来了。
杜在熙和杜在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果然,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成绩。
“出……出来了。”杜在熙挠了挠头,小声说,“我物理进步了,进了年级前五十。就是数学……还是有点拖后腿,总的排名三十三,没有完成梁老师给我的要求”
“我语文考了年级第三,”杜在桐的声音也低了些,“物理的压轴题没做出来,扣了十分。”
杜西庭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姐妹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皱起眉头,说出什么严厉的话。
谁知,他只是点了点头:“阿熙啊,进步了就好。数学弱,就多花点时间背单词,裴家那小子不是数字吗?你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杜在熙猛地打断:“爸!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生怕杜西庭再说出什么让她脸红的话——裴祠煦帮她补英语的事情,她可没敢告诉家里人。
杜西庭挑了挑眉,看着女儿泛红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没再追问,只是转了话题:“你妈最近在医院忙,心脏外科的手术一台接一台,你们姐妹俩,平时多注意点,别让她操心。”
“知道了。”姐妹俩异口同声地应着。
“还有,”杜西庭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认真地看着她们,“不管是学习,还是交朋友,只要是对的事情,爸都支持你们。但记住,凡事要有分寸,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像一颗小石子,落在姐妹俩的心底,漾起圈圈涟漪。
杜在熙愣了愣,忽然想起上次自己感冒发烧,是杜西庭连夜开车送她去医院,守在病床边,一夜没合眼。
想起他偷偷在自己的书桌抽屉里塞漫画书,想起他在自己生日时,笨拙地学着扎蝴蝶结,想给她的礼物包装得好看些。
原来,这个在外人面前杀伐果断的男人,也有这样细腻温柔的一面。
心里的那点害怕,好像突然就淡了。
她抬起头,看着杜西庭,认真地说:“爸,我们知道了。您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杜在桐也跟着点头:“是啊爸,您最近都瘦了。”
杜西庭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好,爸知道了。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餐厅里的气氛,忽然就轻松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洒在餐桌上,给每一道菜都镀上了一层银辉。
碗筷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姐妹俩偶尔的小声交谈,还有杜西庭低沉的叮嘱,汇成了一曲温柔的晚歌。
晚饭的最后一点余温消散在空气里,餐桌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安静地躺在托盘里,浸着淡淡的油渍。
杜西庭靠在椅背上,指尖划过平板屏幕,上面是寰世财团新地块的规划图,眉峰微微蹙着,偶尔抬手在触控笔上轻点几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杜在桐没急着走,她拖了把椅子坐到周姨旁边,手里剥着一颗橘子,橘瓣的清甜汁水溢在指尖。
“周姨,”她把一瓣剥好的橘子递过去,声音软软的,“搬家那天你可得跟着我们去荔枝湾,我还想吃你做的糖醋小排。”
周姨笑着接过,往嘴里塞了一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放心,少不了你的。到时候我把调料都带上,天天给你做。”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们新别墅的厨房大,我还能给你们弄个小烤箱,烤点曲奇饼干当下午茶。”
杜在桐眼睛一亮,正要接话,就看见杜在熙猛地站起身,手里攥着手机,语速飞快:“我去趟洗手间!”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窜出了餐厅。
杜西庭头都没抬,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平板屏幕的光映在他的镜片上,忽明忽暗。
杜在桐看着妹妹的背影,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这丫头,肯定又要去干坏事了。
杜在熙冲进房间,反手就锁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飞快地摸出手机,点开和裴祠煦的聊天框,指尖颤抖着按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几乎是瞬间,电话就被接了起来。裴祠煦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应该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在锁骨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身上穿着件宽松的白色T恤,背景是他房间的书桌,上面堆着几本摊开的习题册。
“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裴祠煦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嘴角却弯着笑,“是不是又被你爸训了?”
“才没有!”杜在熙撅了撅嘴,盘腿坐在地毯上,把手机支在床头柜上,眼睛亮晶晶的
“阿熙,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我们要搬去荔枝湾的别墅了!就是去年我爸送我和我姐的那栋,顶楼的秘密花园一点没变,懒人沙发还在,多肉也活得好好的!”
她语速飞快,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把下午去看房子的细节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连铁门上缠的蔷薇藤、秘密花园门把上的兔子挂件都没落下。
说到兴头上,她还站起身,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灯火:“你看,从我们新家的顶楼望出去,肯定能看见超美的夜景!以后周末我们可以……”
话没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对了,今天吃饭的时候,我爸还提到你了。”
“提到我?”裴祠煦挑了挑眉,擦头发的手顿住,“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我数学薄弱,让我找你补习。”杜在熙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若蚊蚋,“我当时吓死了,生怕他看出什么,赶紧打断了。”
裴祠煦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透过听筒传过来,低沉又悦耳:“怕什么?反正我本来就天天给你补。再说了,你爸又不会吃了我。”
“那可不一定!”杜在熙哼了一声,又好奇地凑过去,“对了,你今天在家干嘛了?裴恃权没烦你吗?”
提到弟弟,裴祠煦的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别提了,那小子今天作死,偷偷拿我妈的口红去画乌龟,被我妈追着打了三条街。最后躲在衣柜里不敢出来,还是我去救的他。”
“真的假的?”杜在熙捂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他也太惨了吧。”
“惨?他活该。”裴祠煦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却满是无奈的宠溺
“他还说,等下次见了我那个小美女同桌,要把我的丑照全给你看。”
“好啊好啊!”杜在熙立刻来了精神,“我等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窗外的月亮越升越高,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地毯上,织成一片柔软的网。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杜在熙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门外传来周姨的敲门声,才猛地惊醒。
“阿熙!你妈妈回来了!快出来!”
杜在熙的脸瞬间白了,她手忙脚乱地对着屏幕比了个“嘘”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我妈咪回来了!我得挂了!下周见!”
不等裴祠煦回答,她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又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周姨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这孩子,在屋里干嘛呢?脸这么红。”
“没……没干嘛啊!”杜在熙挠了挠头,眼神躲闪,“就是有点热。”
她跟着周姨往楼下走,心里还在砰砰直跳。客厅里,齐若潼正脱下高跟鞋,看见她下来,笑着招了招手。
她偷偷抬眼,看见爸爸正收起平板,朝着她们走过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月光落在客厅的地板上,安静而温柔,藏起了少女心底那个关于少年的,甜甜的秘密。
杜在熙窝在齐若潼怀里,鼻尖蹭着妈妈身上的栀子花香,心里的小鹿还在砰砰乱撞。
刚才挂电话时太急,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不知道裴祠煦会不会觉得奇怪。
齐若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划过她发烫的耳垂,眉梢轻轻挑了挑:“怎么脸这么红?屋里开了暖气?”
杜在熙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往后退了退,眼神躲闪着去扯沙发上的抱枕:“没……没有啊,可能是刚才跑太快了。”
“跑太快?”齐若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从餐厅到你房间,三步路的距离,能跑出汗来?”
站在一旁的杜西庭合上平板,抬眼扫了女儿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没说话,只是转身去厨房给齐若潼倒了杯温水。
杜在桐端着刚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看见这副场景,故意拖长了语调:“哟,某人刚才在房间里,可是笑得很大声呢,我在餐厅都听见了。”
“臭阿桐!”杜在熙急得去捂她的嘴,脸颊红得快要滴血,“你别乱说!”
齐若潼饶有兴致地看着姐妹俩打闹,等杜在熙闹得气喘吁吁地坐回身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呢?笑得那么开心。”
杜在熙的手猛地一抖,手里的抱枕差点掉在地上。她攥着抱枕的一角,手指都有些发白
支支吾吾地说:“没……没跟谁啊,就是……就是刷短视频呢,看到个搞笑的。”
“哦?”齐若潼拖长了尾音,伸手去够她放在沙发角的手机
“是吗?给妈妈看看,什么视频这么好笑。”
“别!”杜在熙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把手机抢过来抱在怀里
“那个视频太无聊了,不好看!”
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逗得杜西庭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齐若潼看着女儿慌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却没有再追问,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下来:“行了,不逗你了。”
她顿了顿,拿起一块草莓递到杜在熙嘴边,声音软了几分:“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只是记住,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跟妈妈说,知道吗?”
杜在熙愣了愣,看着妈妈眼里的温柔,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复下来。她咬了口草莓,酸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点了点头,小声说:“知道了,妈。”
一旁的杜在桐撇撇嘴,凑过来咬了口草莓:“妈咪就是偏心,上次我躲在房间里打电话,你可是直接推门进去了。”
“那能一样吗?”齐若潼白了她一眼,“你那是跟同学吐槽老师,人家阿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杜在熙泛红的耳根,笑得意味深长,“人家阿熙是有心事呢。”
客厅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地毯上,织成一片柔软的银辉。
杜在熙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听着爸爸妈妈和姐姐的笑声,心里那点小慌乱,慢慢变成了甜甜的暖意。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裴祠煦发来的消息:下次挂电话,记得说再见。
周六的晨光跳过早窗的纱帘,在地板上洇出一片细碎的金芒。
天刚蒙蒙亮,杜在熙的房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一个半满的行李箱,卫衣袖子挽到手肘,正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往里面塞。
手机被她支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屏幕亮着,和裴祠煦的聊天框跳得正欢。
“我姐还在睡懒觉,我一个人收拾了半箱了,好累”带了一个流泪的表情包。
她指尖飞快地敲着字,嘴角弯着藏不住的笑,完全没注意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收拾什么呢这么起劲?”杜在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地毯上的玩偶、漫画书和散落的发卡,最后落在那个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杜在熙吓得手一抖,指尖误触了发送键,一条“救命我姐来了”的消息飞出去,她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按灭屏幕,把手机倒扣在地毯上,脸上的笑容僵成了面具
“没……没什么啊,收拾衣服而已。”
杜在桐挑了挑眉,缓步走过来,弯腰去掀她倒扣的手机,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是吗?我怎么看见你对着手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跟谁聊天呢?”
“就是……就是同学!问作业的!”杜在熙慌忙伸手护住手机,把它塞进卫衣口袋,胸口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真的,不信你问我!”
“哦?哪个同学啊?”杜在桐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目光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
“是那个数学很好,能帮你补习的裴同学?”
杜在熙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到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她别过脸,不敢看杜在桐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姐……你别乱猜。”
看着妹妹这副慌乱又羞赧的模样,杜在桐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乱糟糟的刘海捋顺
“行了,不逗你了。”她直起身,指了指那个半满的行李箱,“你那堆漫画书要不要带?秘密花园不是有个大书架吗?正好放进去。”
杜在熙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顺了顺气,听见漫画书三个字,眼睛又亮了起来
“要带!我还要把我的多肉也搬过去,还有那个兔子挂件,得挂在秘密花园的门上。”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杜在桐,眼神认真,“阿桐,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告诉你。”
杜在桐看着她眼底的郑重,点了点头,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知道了,小丫头片子还藏心事了。快收拾吧,等会儿郑叔要来搬东西,别耽误时间。”
姐妹俩并肩蹲在地毯上,阳光越升越高,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杜在熙把漫画书一本本塞进箱子的夹层,杜在桐则帮她把那些毛茸茸的玩偶摆得整整齐齐,偶尔聊起秘密花园的布置,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了整个房间。
杜在熙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裴祠煦发来的消息:“你姐没发现吧?小心点,别露馅了”后面也加了一个爱心。
她偷偷摸出手机回了个“知道啦”,又飞快地塞回去,生怕被杜在桐看见。
行李收拾妥当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立在墙角,拉链上挂着她们同款的兔子挂件。
杜在熙伸了个懒腰,腰酸背痛得差点哼出声,杜在桐则瘫在她的床上,拿起她放在床头的数学卷子翻了翻
“走,去我房间写会儿作业,等中午吃完饭,就能搬去荔枝湾了。”
两人抱着习题册窝在杜在桐的书桌前,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
杜在熙写着英语阅读,脑子里却全是秘密花园的样子——暖黄色的地板,星空墙,还有能躺三个人的懒人沙发。
她忍不住偷偷笑,笔尖在卷子上戳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中午的饭菜是周姨做的,全是她们爱吃的菜。
杜西庭和齐若潼坐在主位,聊着搬家的琐事,杜在熙和杜在桐扒着饭,时不时插一两句话,眼睛里满是期待。
饭后,郑叔带着几个工人过来搬行李。巨大的纸箱被一个个抬上车,杜在熙的漫画书、杜在桐的笔记本、姐妹俩的玩偶和多肉,都被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杜在熙坐在副驾,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倒退,手机揣在口袋里,裴祠煦的消息还亮着:“搬完家记得给我发照片,我想看你的秘密花园。”
车子拐进荔枝湾别墅区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盛。
那栋三层独栋的小别墅立在绿荫里,铁艺大门上的蔷薇藤在风里轻轻晃悠,像在跟她们招手。
杜在熙推开车门跳下去,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我们到啦!”她转身朝车里的杜在桐喊,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打包着心事的搬家,唱一首轻快的歌。
车子刚停稳在荔枝湾别墅的铁艺大门外,杜在熙就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像只被放飞的小鸟似的窜了出去。
郑叔在后头喊着“慢点跑,别摔了”,她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踩着石板路哒哒地往别墅里冲。
玄关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杜在熙熟门熟路地冲上二楼,走廊尽头靠左的那间房就是她的。
她拧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原木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房间是甜滋滋的奶油风,墙壁刷成了温柔的蜜桃粉,天花板上悬着一盏星星形状的吊灯,床品是浅粉色的格子款,上面摆着几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靠里侧的位置立着一面半人高的隔墙,隔墙没封死,留了个圆拱形的门洞,穿过去就是一个宽敞的阳台。
阳台上摆着她当初千挑万选的奶白色懒人沙发,旁边是一张透明的水晶小圆桌,桌角还放着一盆她养了好久的玉露,叶片饱满得像颗绿宝石。
隔墙这边靠墙立着一个原木色的书柜,玻璃柜门擦得锃亮,里面摆满了她从小到大的奖状和奖杯。
最上层是少儿小提琴比赛的金奖杯,杯身的镀金在光线下闪着暖光;
中间一层堆着厚厚一沓舞蹈奖状,从区里的中国舞比赛到市里的汇演金奖,一张张码得整整齐齐;
最下层还塞着几个卡通造型的奖牌,是她初中时参加校园艺术节得的。
杜在熙把行李箱往床边一放,连口气都没喘匀,就摸出手机点开了裴祠煦的微信。
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顿,她还是按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钮,心脏跟着屏幕的震动砰砰直跳。
电话几乎是秒接的,裴祠煦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他应该是刚打完球,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脖颈上还挂着颗晶莹的汗珠,身上的白色运动服沾了点草屑,背景是他家的院子,能听见裴恃权在远处喊着“哥,你输了,该你洗碗”。
“这么快就到了?”裴祠煦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目光落在屏幕里的蜜桃粉墙壁上,挑了挑眉,“这颜色,很你。”
“对吧对吧!”杜在熙立刻来了精神,举着手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镜头扫过粉色的床品、毛茸茸的玩偶,最后定格在书柜上
“你看!我把所有的奖杯奖状都搬过来了!这个小提琴金奖,还是你陪我去领的呢,记得吗?”
她凑到书柜前,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那个金奖杯,眼底亮闪闪的:“当时你还说,我穿着礼服拉小提琴的样子,像个小公主。”
裴祠煦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记得,怎么不记得。那天你下台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个跟头,还是我扶了你一把。”
“不许提!”杜在熙的脸颊瞬间红透了,举着手机作势要捶他,“那是意外!意外!”
闹了一阵,她才想起什么似的,举着手机往隔墙的门洞走:“快来快来,给你看我的宝藏阳台!”
镜头穿过圆拱形的门洞,落在阳台的懒人沙发和水晶小圆桌上。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奶白色的沙发上,给布艺的表面镀上了一层金边。
杜在熙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整个人陷进去大半,她晃了晃腿,指着桌角的玉露
“我特意把它带过来了,以后我就天天在这儿晒太阳,写作业,说不定还能练练小提琴。”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等……等下次放假,我带你过来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窝在这个沙发上,看电影,吃零食,就像……就像我们在学校天台那样。”
裴祠煦看着屏幕里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他靠在院子的梧桐树上,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低沉又认真:“好啊。我等着。”
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落在杜在熙的脸上,她的笑容甜得像颗刚剥开的草莓糖。
手机屏幕里的少年眉眼弯弯,隔着屏幕,仿佛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和这满室的暖阳混在一起,酿成了独属于他们的,甜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