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烬指尖拂过第七个卷宗的封面，那上面的尖拱纹样与骸骨缠枝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方才落下的判词。元湘薇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走近，目光落在卷宗上凝聚的流光里，那道光影正渐渐勾勒出一件圣器的轮廓——通体墨檀为骨，以哥特式尖拱为框，匣身镂刻着缠枝鸢尾与细碎的十字纹，边角镶嵌的黑曜石泛着温润的暗光，正是他方才判去广州做殡仪馆馆主的那件哥特圣器。
“这第七件圣器，竟被你判去了人间烟火最盛的羊城做馆主。”元湘薇将茶杯放在他手边，眼底带着几分好奇，“我见过不少哥特圣器，或镇于禁库深处，或守在咒缚之渊，皆是清冷肃杀之态，这般入世的判法倒是罕见。它究竟是何种品性，方能担得起羊城殡仪馆的烟火与肃穆？”
齐烬抬手，将那枚哥特圣器从卷宗中取出。墨檀匣身在指尖轻颤，表面的尖拱纹样骤然亮起，仿佛有细碎的圣歌从匣中溢出。他将圣器置于桌案中央，转身看向元湘薇，目光里带着对这件圣器命格的笃定。
“这件哥特圣器的品性，核心在于圣性与俗世的共生，肃穆与温柔的相融。”齐烬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掌卷人特有的清明，“哥特美学从来不是孤高的冷寂，它的尖拱指向苍穹，是对灵魂归宿的敬畏；它的缠枝缠绕尘世，是对人间烟火的接纳。这件圣器，正是将这份美学揉碎了，融进了殡仪馆馆主的职责里。”
他指尖轻点圣器表面的鸢尾纹，那纹路便顺着檀木的肌理蔓延开来，化作一幅微缩的羊城图景——珠江畔的烟火缭绕，老城区的骑楼连绵，殡仪馆的青瓦白墙隐在榕树的浓荫里，竟无半分阴森之气。
“你看这尖拱纹样。”齐烬示意元湘薇细看，“哥特式建筑的尖拱，本是为了让教堂的穹顶更接近天国，象征着灵魂的飞升与永恒。这件圣器的尖拱框体，便承袭了这份圣性。它入羊城做殡仪馆馆主，不是以咒力镇压亡魂，而是以尖拱的圣性指引迷途的魂灵，让逝者在庄重的仪式里，寻得通往轮回的归途。这是它的第一重品性——以圣性敬往生。”
元湘薇凑近端详，果然见那尖拱的弧度柔和而坚定，不似寻常哥特圣器那般锐利逼人。她想起布拉格教堂里的尖顶，在阳光下泛着圣光，竟与这枚圣器的气息隐隐相合。
“而它的第二重品性，是以俗世暖尘缘。”齐烬的指尖落在匣身的黑曜石上，那石头瞬间漾开一圈微光，映出殡仪馆里的一幕幕——守灵的家属握着逝者的手垂泪，馆主递上一杯温热的清茶；清明时节，馆里摆着市民送来的素菊，香气漫过青石板路；中元节的夜晚，馆主点燃一盏盏河灯，让它们顺着珠江飘向远方。
“羊城是座烟火气极重的城，生老病死都裹着茶米油盐的暖意。”齐烬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柔和，“这件哥特圣器的缠枝鸢尾纹，本就是尘世生机的象征。它不像其他哥特圣器那般疏离，反倒能接纳人间的悲欢。作为馆主，它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裁决者姿态，而是会以檀木的温润，去安抚生者的哀恸，以黑曜石的沉稳，去守护逝者的安宁。它会记得每个逝者的名字，会珍藏家属留下的信物，会让殡仪馆不再是冰冷的离别之地，而是盛满回忆的暖巢。”
他顿了顿，抬手拂过圣器的顶盖，那盖子缓缓打开，内里竟铺着一层从东欧带回的蕾丝。元湘薇一愣，随即想起齐烬在布拉格买下的那些蕾丝饰品，原来他早将人间的暖意，融进了这件圣器的命格。
“还有它的第三重品性——以平衡守因果。”齐烬的目光重归清明，“哥特美学的精髓，在于光与影的平衡，神圣与世俗的平衡。这件圣器既承了尖拱的圣性，又揽了缠枝的俗世，恰能在羊城的烟火与殡仪馆的肃穆之间，寻得一个绝妙的支点。它知道，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另一场轮回的开端；离别不是遗憾，而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它会以这份平衡的品性，去消解生者对死亡的恐惧，去指引逝者对轮回的坦然。它不会滥用哥特圣器的咒力，只会在必要时，以温和的力量化解亡魂的执念，让因果循环，归于圆满。”
元湘薇看着那枚静静躺在蕾丝上的墨檀圣器，忽然明白了齐烬判词的深意。广州的烟火气最盛，生老病死的轮回最是鲜活，唯有这般兼具圣性与俗世、肃穆与温柔的哥特圣器，方能在那片土地上，做一个称职的殡仪馆馆主。它不会被人间的烟火熏染了圣性，也不会因自身的神圣而疏离了尘世，它会像一株生长在珠江畔的榕树，根系扎进泥土，枝叶伸向苍穹，守着一城人的往生，护着一城人的安宁。
“以圣性敬往生，以俗世暖尘缘，以平衡守因果。”元湘薇轻声重复着这三重品性，眼底泛起笑意，“这般品性，的确是羊城殡仪馆馆主的不二人选。它会在那里，把哥特的肃穆，酿成人间的暖。”
齐烬颔首，抬手将圣器重新收入卷宗。那卷宗合上的刹那，隐约有珠江的风与教堂的圣歌一同溢出，漫过卷宗室的沉香，漫过两人眼底的笑意。他知道，待这件圣器落位羊城，那座烟火缭绕的城市里，便又多了一份来自哥特圣器的温柔守护，在生离死别的渡口，守着岁岁年年的安暖与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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