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最懒，斜斜地爬过货架，把玻璃罐里的水果硬糖照得透亮。阿硕正弯腰整理冰柜门，指尖刚触到一瓶橘子汽水的冰凉，就听见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用猜就是她
乐落今天的橘子汽水还有吗？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夏天刚剥壳的荔枝。阿硕直起身，顺手从冰箱里拎出一瓶，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
方星硕最后一瓶，给你留的。
第一次见她是雨天，雨下得没完没了。她抱着画板跑进来躲雨，发梢滴着水，脸上沾了点颜料，像只落了水的花蝴蝶。
从那天起，她成了小卖部的常客。她会在午后过来，买一瓶气泡水，然后坐在靠窗的小桌旁，对着窗外的树画画。阿硕会假装整理货架，偷偷看她。看她握着画笔的手很稳，看她蹙眉时眉心会拧出一个小小的川字，看她画累了，就趴在桌上，阳光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他知道她喜欢吃橘子味味的棒棒糖，知道她画到深夜会饿，知道她最怕打雷，每次雷雨夜，她都会裹着毯子来小卖部，买一包薯片，然后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甚至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告白。
比如在她生日那天，他准备了蛋糕，藏在货架后面，结果她那天去外地写生，蛋糕放了两天，奶油都化了。
比如在一个星星很亮的夜晚，他送她回画室，走梧桐树下，他想说“我喜欢你”，结果巷子里的野猫突然窜出来，吓了她一跳，他忙着安抚她，话又咽了回去。
再比如昨天，他看见她画的画，画布上是他的小卖部，玻璃罐里的糖果，还有他和芳姨弯腰整理货架的背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贩卖人间烟火，也贩卖心动。”
他当时心跳得快要炸开，攥着那幅画的边角，指尖都在抖，却还是没敢说出口。乐落拧开了瓶盖，“嘶”的一声，气泡涌上来，带着清甜的橘子香。她喝了一口，看着方星硕，忽然笑了
乐落阿硕，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他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人狠狠攥住。他看着乐落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着阳光和笑意，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挤出一句
方星硕没、没什么，天快黑了，你早点回去。
她的眼神暗了暗，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喝汽水。空气里的橘子香突然变得有点涩。看着她的侧脸，后悔得想捶自己。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明明在心里练了无数遍，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变成了口是心非的客套。
他怕，怕自己的喜欢太唐突，怕说了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怕再也看不到她每天来小卖部，笑着问他“橘子汽水还有吗”。乐落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把空瓶放在桌上，拿起画板
乐落那我回去画画了
他点点头，看着她转身，看着她的裙摆扫过门槛，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路口的暮色里。晚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拂过货架上的橘子棒棒糖，拂过那幅被他藏在抽屉里的画，拂过他空荡荡的手心。他忽然想起，她昨天画完那幅画，临走前，轻轻问了他一句
乐落阿硕，你说，喜欢一个人，要不要说出来？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哦，他说：“看情况吧。” 看什么情况？ 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转身冲进里屋，翻出那盒早就准备好的项链，吊坠是一支小小的彩铅，是他跑遍了整条街的饰品店才找到的。 他攥着项链，冲出小卖部，画室亮着灯，暖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像一颗温柔的星星。
他跑得很快，晚风在耳边呼啸，带着热气和花香。他想，这次，一定要说出来。一定要告诉她，从第一次见她开始，他的小卖部，就只贩卖一种心动，那种心动，叫乐落。画室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方星硕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彩铅划过画纸的沙沙声。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暖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乐落回过头，手里还握着画笔，脸上带着惊讶。他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光，看着她沾了颜料的指尖，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方星硕乐落，我喜欢你。
方星硕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了
方星硕我知道我很笨，总把话憋在心里，总差你一句正式的告白。
方星硕现在，我补上了。
他举起手里的项链，吊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弯成了月牙。她放下画笔，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他。她的发梢蹭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彩笔香和橘子汽水的味道。
乐落笨蛋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
乐落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晚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卷着花香，卷着彩笔香，卷着心动，在路边的暮色里，轻轻荡漾。货架上的棒棒糖，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颗，滚到了门口，糖纸在灯光下，闪着甜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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