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不到车,姜黎提议先找家宾馆凑合一晚。两人拖着行李箱走在坑洼的石子路上,轮子卡在缝里咯噔作响,费劲得要命。
拐角处亮着个脏兮兮的灯箱,“高兴旅馆”四个字缺笔少划。往旁边看,一连三四家都是同款风格,一家比一家寒酸,有的玻璃门上还贴着褪色的“按摩”“足浴”贴纸。
这破地方连个连锁酒店都没有。夏藤盯着斑驳的柜台玻璃犹豫了——她手里没多少现金,也不知道这种店收不收线上支付。
更糟的是,在这种地方过夜,八成会做噩梦。
正发着呆,耳机里的音乐突然变成来电铃声。夏藤掏出手机——陈非晚。她按下接听键,没吭声。
“到了?”
“嗯。”
“没出什么事?”
这话听着刺耳。她把口罩往下扯了扯:“这破地方谁认识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陈非晚显然也熬不住了,声音透着疲惫:“去你姥姥家吧。老人家等到现在不肯睡,刚还打电话问你到没到。”
“凌晨两点多折腾人?”
“全家陪你熬到半夜,到底谁折腾?”
夏藤踢飞脚边的小石子。旁边有个男的正在吞云吐雾,她皱眉往旁边躲了两步:“没车,只有三轮。”
“那就坐三轮。”陈非晚语气硬得像块石头,“去了就别挑三拣四。”
眼看又要吵起来,夏藤直接掐了电话
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亲妈也不例外。刚出事那会儿陈非晚还心疼她,可经不住她三天两头发疯,再好的耐心也磨没了。
后来就成了这样——见面就吵,话不投机。陈非晚眼里的心疼早变成了嫌弃,家里整天乌烟瘴气。再折腾下去,谁都别想好过。
最后陈非晚和夏文驰一合计,干脆把她扔回老家。既能躲风头,又能图个清静
姜黎盯着“高兴旅馆”那盏鬼火似的灯箱看了几秒,转身拖着箱子往三轮车那边走。
她挑了辆带塑料棚的,好歹能挡点风。车夫脸晒得黝黑,操着浓重的口音问:“去哪儿?”
夏藤翻出手机备忘录,把姥姥家的地址亮给他看:“这地方认识么?”
“认得认得,就是西梁桥那边得十块钱。”车夫搓着手,眼神躲闪,“夜里路不好走...”
夏藤看着他那双皲裂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为了十块钱这么忐忑。
姜黎干脆地点头:“行。”
夏藤刚要拎箱子,车夫已经跳下车,粗糙的手在衣摆上蹭了两下:“我来我来。”他扛起那个死沉的行李箱时,动作轻得像是怕碰坏什么贵重物品。
姜黎道了声谢,弯腰钻进车棚。夏藤跟着上去,塑料布在夜风里哗啦作响
昭县是夏藤的老家,边陲小县城。她小时候在这儿住过两个月,记忆已经模糊,但有些画面格外清晰——西梁桥底下那条河总是很急,水声哗啦啦的,夜里都听得见。每次过桥她都不敢往下看,总觉得一失足就会被卷走。
外婆家就在桥头的土坡上。那时候夏藤总觉得整个昭县的人都住在西梁,昨天在院里碰见的婶子,今天能在菜市场遇上,明天又在公园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