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父皇留下的禁忌秘库时,我发现每份文献都在尖叫。
被抹去的“虚无”二字渗着黑血,长城外的流沙开始吞没哨所。
而最恐怖的是——琥珀里的父皇,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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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禁库的路,萧未央走了三百年,依旧觉得陌生。
不是路径陌生,是那股笼罩在整条甬道里的、粘稠如实质的“拒绝感”,每次踏足都会重新爬上脊背。青黑色的石壁吸走了所有声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惨淡的、仿佛蒙着灰尘的光,只够照亮脚下三步。空气里有陈年尘土和一种更刺鼻的、类似铁锈与腐木混合的气味——那是“时间”在这里过度堆积后,腐败变质的味道。
福顺提着灯笼,佝偻的身影在摇晃的光晕里像一道单薄的剪影。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地砖,而是结着薄冰的湖面。这里是皇宫最深的腹腔,连负责日常洒扫的最低等宫女太监都严禁靠近。三百年来,踏足此处的活物,除了萧未央,恐怕只有偶尔钻进来的老鼠——如果它们能活到钻进来的话。
“殿下,前面就是‘拒止界’了。”福顺停下,声音在狭窄的甬道里带着回音。
萧未央抬头。
甬道尽头是一面浑然一体的黑曜石壁,光滑如镜,映出他和福顺模糊扭曲的影子。石壁表面流淌着暗金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纹路——那是父皇亲手布下的第一道禁制:【血脉之锁】。非萧氏直系血脉,触之即死,骨肉成灰。
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掌心缓缓贴上冰冷的石壁。
“嗡——”
低沉如古钟震鸣的声响从石壁深处传来。暗金纹路骤然亮起,光芒刺眼,顺着他掌心的血脉纹路逆流而上,整条手臂的皮肤下都泛起熔金般的光泽。一种灼热与刺痛交织的感觉传来,不剧烈,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检视意味——它在验证,他的血,他的魂,他继承自萧胤的那一部分“本源”。
三息之后,光芒消退。
黑曜石壁从正中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向两侧滑开,没有发出半点摩擦声。门后并非房间,而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或者说,是光也无法穿透的“影”。
福顺从怀里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非金非玉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扭曲的星图,背面是一个古体的“钥”字。他将令牌举过头顶,令牌自发悬浮,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勉强驱散了门前三尺的黑暗。
“老奴在此守候。”福顺低声道,将灯笼放在脚边,自己退到门侧阴影里,垂手肃立,如同另一尊石雕。
萧未央迈步,踏入了那片被令牌光芒勉强撑开的、颤巍巍的光明里。
“啪。”
身后的石门悄无声息地合拢,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现在,他站在了真正的禁库内部。
光在这里是奢侈的。令牌的光晕只能照亮周身丈许范围,再往外,便是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空气更冷了,那种铁锈与腐木的气味里,混入了更复杂的味道——陈旧纸张、干涸墨迹、某种金属冷却后的腥气,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血腥味。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材,映不出倒影,反而像能把光都吸进去。萧未央凭着三百年前留下的稀薄记忆,以及令牌对“路径”的本能牵引,缓慢地向深处走去。
两侧的黑暗里,隐约能感受到“存在”。那不是实物,更像是……被固化封存的“信息团”或者“意念残片”。偶尔,令牌光芒的边缘扫过,会瞬间照亮一角——可能是一排高及穹顶、塞满了蒙尘卷轴的黑木架子;可能是一座青铜铸造、表面布满诡异浮雕的浑天仪;也可能是一具被完整封在透明晶石里的、穿着古老服饰的骸骨。它们静默地矗立在永恒的黑暗里,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越往里走,那股无形的压力越重。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层面的。无数混杂的、破碎的、强烈到即便经过三百年时光消磨仍未彻底散去的意念,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有疯狂的计算与呢喃,有绝望的嘶吼与哭泣,也有冰冷的、不带感情的观测记录……那是父皇萧胤在自封前,在这里度过的最后岁月里,留下的精神残响。
萧未央定了定神,将真气运转周天,护住灵台清明。
他此行有明确目标——查阅与“国本琥珀”及“永恒仪轨”相关的所有原始记录,寻找裂痕的可能成因。当然,这是他对外,甚至对自己内心部分区域,暂时认可的表面目的。
禁库的“归档”方式并非寻常图书馆的分类法,而是一种基于“意念关联”和“时间印记”的混沌堆积。你要找什么,必须心里先清晰地想着它,然后以自身精神力为引,去“感受”那些在黑暗中与你产生共鸣的“信息团”。
萧未央闭上眼睛,摒弃杂念。
意识沉入识海,勾勒出“琥珀”、“封印”、“永恒”、“裂痕”等关键意象,同时将自身那稀薄的、源自父皇的血脉气息缓缓散发出去。
静默。
黑暗在无声流动。
几个呼吸后,左前方约三丈外的黑暗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像沉睡者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萧未央睁开眼,令牌光芒随之转向。
光晕推开黑暗,照亮了那个“悸动”的源头——一张古朴厚重的青铜案几。案几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摆放着三样东西:一卷以某种暗银色丝线捆扎的皮质卷轴;一本边角磨损严重的黑皮书册;还有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晶石,内部仿佛封着一团缓缓旋转的雾。
他走到案几前。
首先拿起的是那本黑皮书册。入手沉重,封皮是一种坚韧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兽皮,触感冰凉。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以暗银颜料绘制的、复杂的立体符文——那是“永恒封印”的基础构型符。
翻开第一页。
字迹是父皇的,笔锋锐利如刀,力透纸背,但墨迹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焦灼。
【天启三百四十七年,霜月。观测到‘边界模糊’现象首次出现于西疆‘死寂沙海’第七区。时值星轨‘黯蚀’过境,初步怀疑为外域能量扰动。已命钦天监加强观测,边军警戒等级提至‘黄’。】
萧未央快速翻阅。
前面几十页,都是类似冰冷、客观的记录。观测数据,星象比对,能量波动图谱,对“边界模糊”区域物质变化的描述(沙砾流动性微弱增加,色彩饱和度出现无法解释的缓慢降低)。父皇的字迹始终稳定,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输出报告。
变化是从约莫一百页后开始的。
【天启三百五十九年,炎阳。第七区‘模糊’范围扩张百分之三百。派出的第三支探查小队全员失联,最后传回的影像碎片显示……他们似乎在被‘什么’从概念上擦除。不是死亡,是‘存在’本身被否定。暂定名:现象甲。】
字迹开始出现不易察觉的颤抖。
【天启三百七十一年,晦雨。现象甲已蔓延至长城沿线十三处。更名:虚无。它吞噬空间,抹消存在,其扩张速度与文明活动强度、时间流动速率呈复杂正相关。常规手段完全无效。尝试三百七十一号方案(高能灵爆),结果:加速其扩张百分之五百。错误。严重错误。】
书页上的字越来越潦草,笔画间能看出书写者手臂的剧烈颤抖。大量的计算草稿被胡乱涂抹,夹杂着意义不明的符号和短促的惊呼式短语。
【逃不掉了。它认得我们。它因我们而存在。】
【时间……关键是时间!如果一切都停下来……如果文明本身‘沉睡’……】
【代价……多大的代价?亿万生灵的‘未来’?还是……】
翻到约最后四分之一处,大片的页面被粗暴地撕掉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毛边。然后,笔迹突然变得无比工整,工整到近乎刻板,透着一股下定某种可怕决心后的、死寂般的平静。
【天启三百九十九年,朔夜。最终方案确立:以吾身为锚点,引动国运,结合‘时之秘仪’,铸造‘永恒琥珀’。冻结帝都及直接辐射区域时间流动,将‘虚无’压制于停滞边界之外。此即为‘永恒封印’。后续继任者须知:封印不可动摇,永恒必须维持。任何形式的时间重启,都将导致‘虚无’以指数级反扑。帝国将……不,文明将终结。】
记录在此戛然而止。
后面是十几页完全空白的纸。
萧未央捏着书页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原来如此。
永恒不是恩赐,是绝望下的最后堡垒。父皇不是贪恋永生的暴君,而是为了不让整个文明被那种名为“虚无”的东西从世上彻底抹去,选择了将文明“冻结”的守墓人。
而自己,这个继承了看守职责的儿子,现在正目睹着堡垒墙壁上出现裂痕。
他放下黑皮书册,深深吸了一口气。禁库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却让他翻腾的心绪稍稍冷却。
目光落在第二件物品——那卷暗银色丝线捆扎的皮质卷轴上。
解开丝线,缓缓展开。
卷轴材质奇特,似皮非皮,似绢非绢,展开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上面绘制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巨大而复杂的星象-地脉能量流动图谱。图谱中心标注的正是帝都和琥珀,无数细密的能量线条从琥珀延伸出去,如同蛛网,连接着帝国疆域内数百个关键的“节点”——山川要冲,古城遗迹,甚至某些重要人物的府邸。
这是一幅“永恒封印”的能量网络总图。
而在图谱的边缘,尤其是西疆长城以外的大片区域,被用一种浓稠如血的暗红色颜料,涂抹出了一片不断蠕动、扩张的阴影区域。阴影边缘散发着丝丝缕缕不祥的黑色气息,侵染着代表封印力量的金色网络。旁边有一行小字标注,墨迹同样暗红,仿佛是以血书写:
【虚无侵蚀区。封印网络压力持续升高。警告:关键节点‘西疆镇岳’、‘北境寒渊’已出现能量衰竭征兆。】
萧未央的目光死死盯在“西疆镇岳”四个字上。那是长城防线最重要的能量节点之一,也是十年前上报“流沙异动”的区域!
卷轴下方,还有更小的一行字,笔迹疲惫至极:
【若见裂痕,则为封印已达临界之兆。后来者,汝有两择:加固,或……准备面对终末。然加固之术,余亦不知。余只知,静止终非永恒,而流动……即为毁灭。】
卷轴从他手中滑落,轻轻落在青铜案几上。
原来父皇早就预见到了裂痕的可能。他甚至没有留下“加固”的方法,只留下了两个选项:继续这不知能维持多久的静止,或者……迎接伴随时间流动而来的、彻底的毁灭。
没有第三条路?
萧未央闭上眼,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千年寒冰,连呼吸都带着冰碴。
不。
他不信。
如果注定毁灭,那这三百年静止的意义何在?只是延迟了刑期吗?父皇耗尽一切,甚至牺牲自己,只是为了给文明一个更漫长的……等待死亡的牢笼?
一定有别的可能!父皇没找到,不代表不存在!
他的目光猛然转向案几上的第三件物品——那块巴掌大小、内部封着旋转雾气的暗红色晶石。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刚要触碰到晶石表面——
“轰!!!”
毫无征兆地,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无尽痛苦与疯狂的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灭世海啸,从晶石内部,或者说,从晶石所连接的、禁库更深的某个地方,猛然爆发出来!
令牌的光芒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萧未央闷哼一声,如遭重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耳畔是无数重叠的、撕心裂肺的嘶吼与呢喃,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燃烧的城市,溶解的人群,绝望的脸,还有一双……一双在无尽黑暗与痛苦中,猛然睁开的、流淌着熔金般光芒的眼睛!
父皇的眼睛!
那眼睛穿透三百年的时空阻隔,死死地“盯”住了他。没有威严,没有慈爱,只有无尽的折磨、坚守,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求救般的悸动?
精神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在冲击消退的瞬间,萧未央清晰地“听”到了一个破碎的、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词:
“……快……”
晶石内部旋转的雾气平息了,恢复了缓慢的流转。
萧未央额角渗出冷汗,后背衣衫已被浸湿。他喘息着,看着那块晶石,眼神惊疑不定。刚才那是……父皇残留的、更强烈的意识碎片?他在催促?催促什么?快加固?快逃跑?还是……快做别的什么?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石门方向传来福顺焦急的、压抑着的呼喊,还有他用力拍打石壁的声音。显然,刚才的精神冲击虽然被禁库削弱了大部分,还是泄露了一丝到外面。
“本王无事。”萧未央声音有些沙哑,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乱。
他重新看向案几上的三件东西。黑皮书册揭示了“虚无”的恐怖与封印的由来;星图卷轴展示了封印网络的脆弱现状;而这块晶石……或许是父皇留下的、更关键的,甚至可能是唯一指向“生路”的线索,尽管它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危险的精神炸弹。
他将黑皮书册和星图卷轴仔细卷好,塞入怀中。然后,目光凝重地看向那块暗红晶石。
带,还是不带?
刚才的精神冲击显示,这里面封存的东西极不稳定,也极危险。但那个“快”字……
犹豫只有一瞬。
他解下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灰色储物玉佩——这是皇室秘宝之一,能隔绝绝大多数能量与意念探测。小心翼翼地将暗红晶石放入其中。玉佩表面流光一闪,恢复了平凡。
几乎就在晶石被收起的同一时刻——
“咻!咻咻!”
几道极其轻微、却迅疾如电的破空声,从禁库入口方向的黑暗中袭来!
不是实体箭矢,而是三道凝练如实质的深紫色精神尖刺!它们无视物理阻碍,直接穿透黑暗,带着阴冷的杀意,直刺萧未央后脑!
偷袭!
有人潜入了禁库?还是……触动了父皇留下的、某种未知的防御机制?
萧未央眼神一厉,来不及多想,周身真气轰然爆发!玄色常服无风自动,一道半透明的淡金色气墙瞬间在身后凝聚。
“噗!噗!噗!”
三声轻响。精神尖刺扎进气墙,如同热刀切入牛油,速度骤减,但并未完全消散,依旧顽强地向他突进!
好诡异的攻击!并非纯粹精神力,里面掺杂了某种腐蚀性的阴毒能量!
萧未央冷哼一声,身形未转,右手并指如剑,反手向后一划!
“铮——!”
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在禁库中回荡。并非真剑,而是高度凝练的剑气,呈扇形扫出,带着斩断时光般的凛冽意境!
“嗤啦!”
深紫精神尖刺与淡金剑气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最终双双湮灭于无形。
黑暗重归寂静。
但萧未央知道,偷袭者没走。他感知到了,在令牌光芒勉强照亮的边缘之外,大约十丈处的某个书架阴影里,有一道极其模糊、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晦暗气息。那气息飘忽不定,带着浓烈的恶意与……一丝熟悉又陌生的皇室功法波动?
不是外贼。
是内部的人!而且能潜入禁库外围,还懂得这种阴毒精神刺杀的皇室功法……
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他忍住了。
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禁库深处刚刚爆发了父皇的精神残响,外面又有人偷袭,此地不宜久留。更重要的是,怀里的东西必须尽快带出去,仔细研究。
“福顺!”萧未央低喝一声,声音裹着真气传向石门。
“老奴在!”
“准备离开!”
话音未落,萧未央身影已动!他没有冲向偷袭者,反而朝着反方向——禁库更深处、令牌光芒未及的黑暗,疾掠而去!同时,他手指一弹,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色火星射向身旁一座高大的青铜仪器。
“咚!”
火星没入仪器。下一秒,那座沉寂了三百年的浑天仪内部,传来齿轮疯狂转动的刺耳轰鸣!仪体表面那些诡异浮雕的眼睛,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
“吼——!”
并非真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充满狂暴与混乱的咆哮,以浑天仪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猛烈扩散!
这是禁库内的一种干扰性防御机制,非致命,但足以制造巨大的混乱,扰乱感知。
萧未央的身影在黑暗与混乱的精神咆哮中几个闪烁,凭借着对路径的模糊记忆和令牌的微弱牵引,绕了一个大圈,迅速接近石门方向。
他能感觉到,那道晦暗气息在浑天仪被触发的瞬间,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显然没料到他有这一手,也没料到禁库里有这种机关。
“开!”
萧未央低喝,令牌光芒大盛,照向紧闭的石门。
石门无声滑开。
福顺提着灯笼,脸色紧张地守在门外。
萧未央一步踏出,反手一挥,令牌飞回福顺手中。石门在他身后迅速合拢,将禁库内的一切混乱与未知的危险,还有那个潜伏的偷袭者,重新关回那片永恒的黑暗里。
甬道内恢复了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殿下,您……”福顺看着萧未央略显苍白的脸,欲言又止。
“回东宫。”萧未央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另外,传影七。让他查,最近十二个时辰,有谁靠近过禁库外围三里范围,包括……所有有资格知晓禁库大致方位的宗室、重臣,以及他们身边的人。”
“尤其是,”他顿了顿,眼底寒光一闪,“那些练过《影噬诀》或者类似偏门精神功法的人。”
福顺浑身一颤,深深低下头:“……老奴明白。”
两人快步离开。青黑色甬道再次吞没了他们的身影和脚步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禁库深处,那片永恒的黑暗里,那块原本摆放着暗红晶石的青铜案几上,空无一物。
而在案几下方,光滑如镜的黑色地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滴极其细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
暗红色液体。
像血,又不太像。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绝对的黑暗中,微弱地反射着不知从何处渗来的、一丝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