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叩问。
金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书已经二十分钟没有翻页。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模糊的校园小径上，蓝眸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他知道黑金会来。
吵架后的第七天，按照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律，黑金总是会出现在他常待的地方，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望着他，等待他先开口。
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急性子的部分叫嚣着要冲过去揪住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家伙，把一切说清楚；但那个冷冰冰的部分，那个受伤的部分，让他固执地保持坐姿，视线转回书本上。
“事情本不该这样。”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金皱了皱眉，把它压了下去。
金我该相信你吗。
金或许我也想保持沉默
金但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以“冷漠”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更不想这样，去解决我的爱人
图书馆的门轻轻开了又关，带进一股潮湿的空气。
金没有抬头，但他知道。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沉甸甸的，落在他的背上，像是实体一样压着他。
他能想象出黑金现在的样子—一站在门边，像一尊被雨水打湿的雕塑，银白的头发可能还滴着水，红瞳里是那种惯有的、让金既心疼又恼火的茫然无措。
一分钟。两分钟。
脚步声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金翻了一页书，字句在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的耐心在一点点消磨，但这次他打定主意不要先开口。每次都是他哄，每次都是他打破沉默，每次都是他主动修补。
为什么这次不行?为什么总是他?
黑金金。
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吞没。
金的手指顿住了。他花了三秒钟确认自己不是幻听——黑金先开口了，这是第一次。
他缓慢地转过头。
黑金站在图书馆门口，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湿透了。银白色的发丝贴着脸颊，水珠顺着下巴的线条滑落，红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暗沉的宝石。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已经被雨浸透了大半
金你湿透了
金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冷。
黑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他的目光落在金身上，专注得几平令人不安。
金你可以找地方坐下，或者回去换衣服。
金转回头，重新面对书本
金站在那儿会弄湿地毯。
他听到脚步声，很轻，然后是椅子被拉开的声响。黑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了，隔着宽大的橡木桌。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只有雨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翻书声。
金盯着书页上的一个单词："perseverance”
坚持。
他几乎要冷笑出声。
黑金我很抱歉。
黑金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清晰了一些。
金抬眼看他
金为什么道歉
金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总是说对不起。
黑金愣住了，红眸里闪过一丝困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金熟悉这种状态——当黑金情绪过干激动或不知所措时，就会陷入这种语言障碍般的沉默。
黑金我。
金你总是这样。
金声音里终干泄露出了一丝疲惫
金说‘抱歉’，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抱歉。只是觉得应该说，因为我在生气，因为事情不对了。
黑金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在桌上的手。那双手修长而苍白，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黑金不是的。
他终于说，声音干涩
黑金我知道为什么。
金那你说。
金默默关上书本，抬眼直视他
黑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抬起眼，迎上金的目光，红色的眼眸里有某种近平痛苦的情绪在翻涌。
黑金那天...我说了我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但是你的爱更好更多。这是羡慕。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企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冰冷
黑金我说...我感觉你对每个人都这样，我好怕你对我的爱也可以分给别人。好像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我说了气话。
金记得那天。他们为了一件小事争执——关干黑金又一次推掉了社交活动，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
金说了些重话，关干黑金的逃避，关干他总是把世界关在门外。然后黑金说出了那句伤人的话：“你根本不需要我，金。你只是习惯了我。”
金那不是全部。
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金你说得对，黑金。
金没有你我能活下去，我能完成学业，能找到工作，能继续生活。但这不意味着我不需要你。
他顿了顿，看到黑金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金我需要你，就像我需要呼吸一样自然。
金但我也需要你知道，你的存在不是我的救赎，而是我的选择。
金每一天，我选择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而是因为有了你，活着变得...
金更有意义
金不是挑选一件商品一样随意
金而是深思熟虑
金我们既然在一起，吵架了，我也会去放下面子去找你
金恋爱都是有平淡期
金但是我们要解决的是问题而不是我们自身
“但是我们要解决的是问题而不是我们自身”这句话，金经常在黑金耳边提起
黑金会因为自身的心理问题会影响到金，所以他习惯性用“逃避”解决所有事。
不管是父母还是爱人，甚至是同学
黑金怔怔地看着他，红瞳里倒映着金的身影，清晰而完整。
黑金我...
黑金开口，声音哽咽
黑金我不善言辞，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群，不喜欢社交，不喜欢解释自己。
黑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觉得有一天你会意识到，和我在一起意味着放弃太多东西。
金深吸了一口气，那股一直压在心口的冰冷开始融化。
金黑金
他说，声音柔和下来
金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黑金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黑金实验室。你把试剂洒了我一身。
金而你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擦干净，然后帮我重新调配。
金接着说
金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需要言语来证明自己，你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黑金面前。雨水从黑金的发梢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金我不需要你变成社交达人，不需要你滔滔不绝
金说，伸手轻轻拂开黑金额前湿透的银发
金我只需要你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即使是那个一难过就不会说话的你，即使是那个木讷的你。
黑金抬起头，红眸里有什么在闪烁。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了金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带着雨水的湿意。
金这次我没有哄你。
金说，声音很轻
金我等了你七天。
黑金我知道。
黑金低声说
黑金这七天...很漫长。屋子里太安静了。没有你的声音，没有你翻书的声音，没有你泡茶的声音...我意识到，我的世界是你构建的，金。没有你，它就只是一个空壳。
他站起来，两人几乎一般高，视线平齐。
黑金我害怕...
黑金承认道，这是他很少做的事—直接表达恐惧
黑金害怕你会厌倦，厌倦总是要主动，厌倦我的沉默，厌倦...
金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
金我也害怕。害怕你认为我的爱是负担，害怕你觉得被束缚，害怕某天你决定离开因为和我在一起意味着要面对太多你不想面对的东西。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窗外的雨声似乎渐渐小了下去。
黑金我不会离开。
黑金说，每个字都清晰而坚定
黑金除非你要求我离开。
金我永远不会要求你离开。
黑金向前倾身，额头轻轻抵住金的额头。这是一个亲昵而脆弱的姿势，让金的心软成一团。
黑金我们和解了吗?
金忍不住笑了：
金我想是的。虽然我还在生你的气，关干你说我不需要你那部分。
黑金我会用一生来证明错了。
黑金说，他的呼吸拂过金的脸颊。
金一生很长。
黑金不够长。
黑金闭上眼睛，手轻轻揽过金的肩膀
黑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永远不够长。
金退后一步，但手仍然被黑金握着：
金你该去换衣服了，真的会感冒。
黑金点了点头，但没有松手：
黑金你陪我回去吗?
金看着那双红眼睛，里面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以及深深的爱恋，那种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毫无保留的情感。
金好。
简单的字眼，却让黑金的脸上绽开一个真正的微笑一一微小，但真实。
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雨已经变成了轻柔的细雨。黑金撑开一把黑色的伞，大部分倾斜向金的方向。
金你的肩膀湿了。
金指出，想把伞推正一些。
黑金没关系。
黑金说，手指轻轻碰了碰金的手背
黑金让我照顾你，这次。
金没有反对。他们走在被雨水洗刷干净的小径上，脚步一致，就像他们无数次走过这条路一样。
黑金金。
金嗯?
黑金谢谢你还在这里。
黑金说，眼睛看着前方的路，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柔和
黑金谢谢你在每一次我退缩的时候，都没有真正离开。
金握紧了他的手：
金我也谢谢你，黑金。谢谢你每一次都回来找我，即使在最想逃避的时候。
在那一刻，金明白了：痛苦从来不是关干失去或离别，而是关干固执地相信“事情本不该这样”。而爱，真正的爱，是接受事情本来的样子，然后在其中找到彼此存在的意义。
黑金是他的意义，而他，也是黑金的意义。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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