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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灰蓝色的光从窗缝里挤进来,照在墙上那张泛黄的招生简章上。我坐在床沿,膝盖上摊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料,手指捏着细针,一针一针地缝。
线是黑的,布是灰的,针脚密得像锁边。每缝一下,指尖就轻轻抖一抖,但手没停。
我缝的不是布,是昨夜撕碎的那张协议。纸太薄,撕得不够整齐,边角参差,像被狗啃过。我一片一片捡起来,拼在灯下,用浆糊粘了又晾,最后剪成指甲盖大小,夹进衬衫领口的夹层里。现在,正用针线一针针锁死。
这不是纪念。
是证据。
我低头看着那块微微鼓起的衣领,心想:我会带着它走进南都大学,一步都不退。
屋里很静。我妈还在睡,呼吸沉得像拖着铁链。林小舟在隔壁打呼噜,一声接一声,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灰。巷子口传来扫帚刮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磨刀。
我站起身,把校服套上。布料贴着皮肤,那几片纸压在后颈处,有点硌,但很稳。
我拎起书包,里面装着准考证、户口本、录取通知书原件——红封烫金,摸上去有细微的凸起感。我昨晚反复确认了三遍,怕是梦。
门开的时候,吱呀响了一声。我没回头,径直走出去。
外头空气凉,带着露水味儿。小城还没醒,路灯一盏盏灭着,只有早点摊子冒烟。油条在锅里翻滚,滋啦作响,白雾腾起来,糊了人一脸。
我走过两个路口,看见几个学生模样的人站在包子铺前,书包上挂着南都大学的徽章挂饰,银底红字,在晨光里晃。
他们笑得很响,说:“以后就是校友了!”“中文系是不是很难转专业?”“我姐说女的学文没出路,但我偏要来。”
我低着头走过去,没说话。
他们不知道,有些人不是来选择的,是来抢命的。
走到第三个红绿灯,太阳刚爬过楼顶,光像烧红的铁片,贴在眼皮上。我抬手挡了挡,忽然觉得喉咙干得厉害。
脑子里又浮出周景明跪在门口的样子——膝盖砸地,眼泪鼻涕混着灰,嘴里说着“求你”。
我咬了下舌尖。
疼。清醒了。
我不是十七岁那年那个林晚秋了。那时候我信“成全”是美德,信“懂事”能换来尊重。后来我知道了,成全是别人拿走你的东西,懂事是你亲手把自己的骨头拆了递给人当垫脚石。
我攥紧书包带,脚步加快。
南都大学在城东,穿过两条主街就到。校门不高,水泥柱子刷了白漆,挂着木牌,字是手写的,有点歪。可我站在那儿,腿有点软。
进去了,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我深吸一口气,迈进去。
校园不大,路是水泥的,两边种着梧桐,叶子厚实,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