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倒塌的武斗台边沿,铁锈混着晚风钻进鼻腔。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墙面那道深痕——“林啸垫底,汪大东上榜”。字是七年前刻的,用的是从垃圾堆捡来的碎玻璃。那天汪大东咧着嘴,一脚踩在断掉的榜柱上,说谁先上战神榜,另一个就得替他垫底。我没吭声,只把玻璃往掌心又压深了一分,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水泥地上,像一朵开败的花。
风穿过锈铁网,发出呜咽一样的响。远处霓虹残片忽明忽暗,“战神旧榜”四个字只剩“神”与“榜”还亮着,半死不活地闪。这地方跟我一样,烂得彻底,偏又没死透。
我记得那年雨夜。两个瘦小孩跪在巷子尽头,手掌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誓。汪大东笑得没心没肺:“谁先上榜,另一个就给他当影子!”我盯着他背后墙上那些被划掉的名字,喉咙发紧。为什么所有上榜的人,最后都消失了?我问他。他摆摆手,说别想那么多,能打就行。
可我就是忘不掉。父亲消失前那一晚,也是这样的雨。他披着黑袍站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第二天早上,家里只剩他穿过的布鞋,鞋底沾着暗红色的泥。
我正出神,远处一声爆响撕开黄昏。铁皮屋顶被气浪掀飞,火星四溅。三个人围攻一个,拳脚带风,打得巷道嗡嗡震。我看清那件红色夹克——汪大东!他左臂护着个穿校服的新生,右拳连震三人攻势,动作还是那套“破空连击”,但节奏乱了,呼吸沉得不像平时。
我猛地站起,膝盖撞上废弃钢架,疼得眼前一黑。这不是他平常那种秀操作的群殴,是真被打急了。
我冲出去的时候,脊椎突然像被烧红的铁钎贯穿。脑子里炸开一道猩红提示:【战力共鸣启动——同步对象:汪大东】。眼前画面瞬间扭曲,我能“看”到汪大东肌肉收缩的轨迹,能感知他每一次出拳时肩胛骨的转动角度,甚至能预判对手下一步要从哪个方向突袭。
可这感觉来得太猛,像有人拿锤子砸进我天灵盖。我踉跄一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垃圾堆。油污糊了半张脸,嘴里泛起铁锈味。
围攻者里有个穿黑曜校服的高个子,眼角有道疤。他听见动静,转身就是一记侧踢。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挨实,整个人撞进一堆报废的金属零件里,碎玻璃扎进后背,疼得我差点吐出来。
我躺在那儿,喘不上气。视线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汪大东还在打,拳风呼啸,可我听得分明——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脚步开始拖沓。我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就在意识快要断掉的瞬间,体内某个东西“咔”地一声打开了。
不是痛,也不是热,是一种……被填满的感觉。汪大东每一次被击中时的震荡,每一记重拳打出的力量,全都化作电流,顺着某种看不见的线,灌进我四肢百骸。我猛地睁眼,浑身肌肉绷紧,像被人从死里拽回来。
我抬手,看见自己手指在抖。不是害怕,是力量太多,压不住。
我抓起旁边一根断掉的金属棍,反手一拧,那棍子在我手里弯成U形。疤脸男刚转过身,我一步切入,肘击砸在他肋下。他闷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我已旋身甩棍,金属尖端精准命中他膝窝。他跪地的瞬间,我夺过他腰间的战术短棍,反手一折——像折断一根枯枝。
他瞪大眼,倒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念:“不可能……你刚才还躺那儿等死……”
我站着没动,呼吸很轻。可我能感觉到,体内的战力值在飙升,300%,400%,还在涨。这不是我的力量,是汪大东的。他每打一拳,我就强一分。
最后一人想跑。我甩出手里的断棍,钉进他小腿,他扑倒在十米外,爬都爬不起来。
巷子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汪大东粗重的喘息,还有血滴在铁皮上的声音。
他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肩上,笑骂:“又蹭我功劳是吧?下次至少请我喝瓶汽水。”
我甩开他手,嘴硬:“要不是你逞英雄,我会脏了鞋?”
他咧嘴一笑,转身去扶那个新生。可就在他背对我那一瞬,嘴角那抹笑意淡了点,肩膀松了下来。他知道的。他知道我会为他拼命。
我没再看他,转身往巷子深处走。风更冷了,后背的玻璃碴还在渗血,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那种同步的、共感的、像是共享一条命的感觉。
老巷主屋在最里面,木门吱呀作响。推开门,屋里一股陈年灰尘味。家具破旧,唯一值钱的是角落那台老旧笔记本电脑,是我在废品站淘的。桌上摆着几个空泡面盒,墙角堆着旧报纸。
我翻出最底下那份泛黄的《战神榜崩塌纪实》。纸页脆得快散架,标题血红:“金时空最强高中生集体失踪,战神榜一夜崩塌”。我手指颤抖,翻到名单页——
**林振南、苏婉秋,KO榜并列第7,于决赛夜双双失踪。**
我爸妈的名字,印得清清楚楚。
而他们消失的那天,正是汪大东父亲签署封印令的日子。那天之后,整个“破晓之班”被解散,战神榜被废,所有相关记录都被抹除。只有民间小报还敢提一句“黑暗禁闭室”,可谁也不敢深挖。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黑暗,铁门,一道金光落下。有人在喊:“不要打开!”声音很远,却像贴着我耳朵吼。紧接着是爆炸,火光,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共鸣者,你逃不掉的。”
头痛欲裂。我扶着桌沿,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这画面不是回忆,是……被塞进来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打开电脑。屏幕蓝光映在脸上,有点刺眼。新建文件夹,我敲下:“KO模拟推演库”。
第一条数据录入:
汪大东,红色夹克,实战风格: aggressive,偏好近身压制出拳频率:每秒2.8次,受击反应延迟:0.3秒对手格挡习惯:右侧偏弱,习惯性收肩
我一条条记下,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发烫。这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活命。如果“战力共鸣”是真的,那我就能用这些数据,算出他什么时候会赢,什么时候会输,什么时候……需要我。
我低声说:“东哥,这一世,我不再只是影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一道惨白电光劈下,整条破空巷被照得如同白昼。雷声炸响,屋里的灯闪了闪,灭了。
就在闪光熄灭的0.1秒间隙,一个声音直接在我颅骨内响起,低沉得不像人类:
“你终于醒了……共鸣者。”
我猛地回头,屋里空无一人。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蓝光幽幽。
我盯着屏幕,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刚才……是谁在说话?
我低头看,屏幕下方,刚保存的文件夹旁边,多出一行字迹——我没有输入过。
那行字是:
“他知道你回来了。”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握紧。不是系统生成的字体,更像是……手写的,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上去的。
我伸手去碰屏幕,指尖冰凉。
窗外雷声又起,雨点开始砸在屋顶上,噼啪作响。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电脑蓝光映着我的脸,像一具活尸。
我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我重新打开推演库,新建第二条记录:
共鸣系统来源未知同步对象:汪大东(稳定)异常信号:颅内低语,疑似系统污染备注:父母失踪日与封印令同日,高度关联
敲完最后一个字,我合上电脑。屋里彻底黑了。雨越下越大,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人在敲门。
我摸了摸后背的伤口,血已经凝了。疼,但还能忍。
我站起来,走到墙边,拿起那块从废墟捡来的碎玻璃。玻璃边缘还带着锈,我用袖子擦了擦,在墙上新划了一道。
比之前的更深,更狠。
只写了三个字:
**“我不逃。”**
写完,我把玻璃扔进垃圾桶。转身躺上床,闭上眼。
可我知道,我睡不着。
因为就在闭眼的瞬间,我听见那个声音又来了,比刚才更近,像贴着我耳膜在笑:
“你逃不掉的……我们是一体的。”
我没睁眼,也没动。可心跳,快得不像话。
雨还在下。
电脑屏幕忽然又亮了一下。
那行字还在。
“他知道你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