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缝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晃动的光斑。林薇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A大南门口,深吸一口气——是自由和未来的味道。
“顾言!我报到啦!”
她朝着手机那头喊,声音里的雀跃压都压不住。
屏幕里,顾言清隽的脸出现在图书馆背景前,他推了推细边眼镜,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贯的平静:“看见你了。往左走,第三棵梧桐树。”
林薇扭头,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靠在树干旁看书,初秋的风撩起他额前碎发。周围有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他却浑然不觉,直到林薇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到他面前,行李箱轮子发出欢快的咕噜声。
“惊不惊喜?说好来接我,居然还看书!”林薇伸手去抽他手里的书。
顾言任由她抽走,顺手接过她沉甸甸的行李箱:“《算法导论》。你的车晚点了二十五分钟。”
“哎呀,火车跑的慢能怪我吗?”林薇凑近看他,“让我看看,两个月没见,顾大学霸是不是又变帅了——啧,好像黑了一点?”
“暑假跟项目去了趟山区。”顾言简短解释,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你倒是没变。”
“什么意思?我没变好看吗?”
“变吵了。”
“顾言!”
他嘴角很轻地扬了一下,推着行李箱往校园里走:“美术系报到点在艺馨楼,带你去。宿舍钥匙领了吗?”
“领啦领啦。”林薇蹦跳着跟在他身侧,像只终于飞出笼子的雀儿,“我跟你说,我们宿舍是四人间,朝阳!还有独立卫生间!苏晴——就是我网上认识的那个室友,她已经到了,说晚上一起吃饭……”
她叽叽喳喳说着这两个月的新鲜事,顾言安静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路过减速带时,他很自然地将行李箱提过去,又递给她一瓶拧开的水——是他一直放在书包侧袋的习惯。
一切都和过去的十三年一样。
直到他们穿过中心广场时,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生拦在了面前。
“顾言学长!”女生声音清脆,脸颊微红,双手背在身后,显然鼓足了勇气,“我、我是外语系的周婷,上学期在图书馆问过你高数题……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
空气突然安静。
林薇眨眨眼,看看女生,又看看顾言。后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礼貌而疏离:“有事吗?”
“是这样的,”周婷深吸一口气,从身后拿出一封淡粉色的信,“我关注学长很久了,觉得你特别优秀……这封信,希望你能看看!”
告白现场。
林薇脑子里“叮”的一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报毫无预兆地拉响。她看着那封信,又看看顾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以她对他的了解,那微微后撤的半步已经是抗拒的信号。
几乎没经过思考,身体已经先动了。
“同学——”林薇往前一跨,正好插在两人之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无辜的笑,“不好意思啊,他现在有点忙。”
周婷愣住:“你是……”
“我?”林薇侧头看了眼顾言,突然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我是他家属呀。”
她能感觉到顾言的手臂僵了一瞬。
周婷的脸更红了,有些无措:“家、家属?可是学长资料上写的是单身……”
“青梅竹马也算家属嘛!”林薇笑得眉眼弯弯,另一只手已经顺势抽走了那封信,“这封信我先替他保管啦,等他不忙的时候再看——对了同学,你是外语系的?那教学楼在那边哦,你走反啦。”
她伸手指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周婷张了张嘴,看看面无表情的顾言,又看看笑得毫无破绽的林薇,最终眼眶一红,转身跑开了。
等人影消失在树丛后,林薇立刻松开手,长舒一口气:“呼——帮你解围了,怎么谢我?”
顾言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家属?”
“不然呢?”林薇理直气壮地晃晃手里的信,“难道你真想看这个?顾大学霸,大学是用来学习的,不是用来谈恋爱的,懂不懂?”
“你懂的真多。”
“那当然!”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把信塞进他书包侧袋——和那瓶水放在一起,“先帮你收着,晚上再处理。”
顾言没再说话,推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林薇跟上去,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叽叽喳喳:“对了,我们晚上和苏晴吃饭,你也来呗?她说想见见我传说中的竹马……”
阳光依旧很好,梧桐叶沙沙作响。
可林薇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却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迟迟不肯平息。她忍不住又瞥了眼顾言的书包侧袋——那封淡粉色的信露出一角,刺眼得很。
奇怪,明明以前也有人给顾言递情书,她都能嘻嘻哈哈地调侃,甚至帮他分类“字迹好看的放左边,内容肉麻的放右边”。
为什么这次……心里这么不舒服?
她甩甩头,把这种奇怪的情绪归结于开学日的疲惫。
一定是这样。
“顾言,”她突然叫住他,“你说大学里,会不会有很多人跟你告白啊?”
顾言脚步没停,声音随风飘过来:“不知道。”
“那你……”她咬了下嘴唇,“会答应吗?如果有人告白?”
这次他停下了,转身看她。
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林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
“林薇。”
“啊?”
“你刚才指的方向,外语系教学楼确实在那边。”
“……”
“你指反了。”
林薇愣了两秒,噗嗤笑出声:“哎呀,我路痴你又不是不知道!”
笑声在九月的风里散开。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问出那个问题时,心跳得有多快。
而顾言转身继续往前走时,很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太轻,轻到被风吹散,轻到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那里面藏了多少未说出口的——
“除了你,我还能答应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