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躺枪

黑色轿车静泊在商场停车场的僻静角落，傍晚的暮色早已沉透，天际染着一抹淡淡的灰紫，暖黄的路灯顺着车窗缝隙钻进来，在米色真皮座椅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晚风卷着秋夜的微凉气息掠过，拂动两人鬓边的碎发，带着几分转瞬即逝的惬意。叶宁抬手掀开后备箱盖，沉甸甸的购物袋被她稳稳抱起，双面呢大衣的柔软面料蹭过指尖，布料摩擦间裹挟着新衣服的淡淡清香，细碎的声响在静谧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她动作沉稳利落，指尖捏着购物袋提手时力道均匀，眼底还残留着几分逛街时的微暖，往日宅家的慵懒颓靡褪去大半，多了些鲜活的烟火气。仲情站在车旁，抬手拍了拍掌心沾着的浮尘，指尖划过衣角的褶皱，语气轻快得像裹了风：“上车吧，我送你回家，刚好顺路，省得你再叫司机来接。”

叶宁轻轻颔首，随手将手里最后一个装着丝巾配饰的浅棕色纸袋放进副驾驶座旁，纸袋边角蹭过座椅皮革，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刚抬脚往副驾驶迈，指尖还没碰到冰凉的车门把手，一道白色身影突然从停车场另一侧的立柱后快步冲了过来——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尘土与风，乌黑的长发顺着肩头肆意飘拂，发尾还带着点自然的卷度，发丝间似乎还缠着几分未散的慌张，正是尤陌。她身形本就纤细，衬得那条简约的白色连衣裙愈发单薄，裙摆长度堪堪及膝，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只是脸色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眼底泛着明显的泛红，眼尾微微红肿，眼神里藏着执拗的急切与孤注一掷的莽撞，动作不管不顾，抢先一步钻进了副驾驶座，“砰”的一声轻轻带上车门，声响不算重，却像一颗小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原本的轻松氛围。

叶宁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微微蜷缩，指节泛出淡淡的白，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诧异，却没说半个字。她默默收回悬在半空的脚，转身绕到车后座，指尖搭在车门把手上时顿了顿，才轻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身体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后背紧紧贴着座椅靠背，肩胛骨微微绷紧，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深色工装裤的裤缝，粗糙的布料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窘迫。车内的光线不算明亮，暖黄灯光衬得她原本就没精心打理的挑染长发更显柔软，枯黄的发尾泛着淡淡的光泽，脸色依旧带着点久不见光的苍白，却多了几分紧绷的局促，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心里暗自腹诽：这可真是猝不及防的修罗场，怎么偏偏在这遇上了，躲都躲不开，早知道就自己叫车回去了。

仲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微微缩起，眼底满是猝不及防的震惊，心跳猛地加速，像擂鼓似的撞着胸腔，手心悄悄攥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连指尖都透着几分发凉。她心里一阵慌乱，暗自着急：怎么偏偏碰上她了？这煞神怎么会找到这儿来？难道是特意跟着自己？上一辈那些乱糟糟的争执、撕心裂肺的纠缠，还有最后自己众叛亲离、潦草收场的结局，此刻突然清晰地涌上来，那些窒息的痛感还残留在记忆深处，像藤蔓似的缠紧心脏，让她后背微微发紧，指尖无意识抠着车门把手，生怕重蹈覆辙。可她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只是语气沉了沉，眼底的温度褪去大半，看着副驾驶座上的人，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尤陌，你怎么在这？”

尤陌刚坐下时，肩膀还微微绷紧，下巴轻轻扬起，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执拗，仿佛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个，眼底藏着几分硬撑的倔强，可对上仲情骤然沉下来的眼神，那点刻意维持的气势瞬间就垮了下去。她肩膀轻轻耷拉着，后背微微佝偻，眼底的泛红愈发明显，水汽渐渐氤氲上来，眼眶微微湿润，像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双手紧紧攥着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指尖几乎要嵌进柔软的布料里，裙摆被捏出深深的褶皱，连指节都泛着白，泛着淡淡的红痕。她抬着湿漉漉的眼睛，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似的，直直盯着仲情，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尾音微微发颤，语气委屈又不甘，连珠炮似的开口，语速又快又急，字句里都裹着没散的委屈：“姐姐，你为什么要拒绝我？明明我们刚开始相处的时候那么好，你对我也很温柔，会陪我去看画展，会给我带喜欢的甜点，从来都没有对我不耐烦过，为什么突然就把我拉黑删除了？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你……”

她顿了顿，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没让它掉下来，唇瓣被咬出一道浅浅的红痕，眼神突然猛地转向后座的叶宁，眼底瞬间翻涌着浓烈的嫉妒和鄙夷，像淬了刺似的，语气骤然尖刻了几分，又猛地转头质问仲情，声音里的哽咽混着怨怼，格外戳人：“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的是后座这个邋里邋遢的叶宁？她叶宁有什么好的？头发枯黄潦草，看着就好久没打理，穿得也随意敷衍，一件洗得发白的旧短袖，一条普通的工装裤，看着就不修边幅，为人根本不正经，外面玩得那么花，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心里明明有白月光，还找别人当替身，这么烂的人，你为什么偏偏对她不一样？凭什么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待在你身边，陪你逛街、陪你聊天，我尤陌就不行？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话尾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甘，声音都微微发颤，胸腔剧烈起伏着，那份执拗的怨怼，在柔软的哽咽声里更显尖锐。

仲情听着尤陌一连串的质问，脸色越来越沉，原本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严肃和认真，眉头紧紧蹙起，眉峰拧成一个浅浅的疙瘩，眼神锐利了几分，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连呼吸都沉了几分。等尤陌说完，她立刻开口，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还带着几分护短的强硬，音量不算大，却字字清晰有力，像敲在石板上似的：“尤陌，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别凭着自己的猜测就乱说话。叶宁是我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她的感情事我没资格干涉，也不会去管，但作为朋友，她够仗义、够靠谱，从来不会敷衍身边的人，不管我们谁有事找她，她从来都不会推辞，拼尽全力帮忙，你不能凭着自己的偏见就随便贬低她，这些没依据的话，很伤人，也很没礼貌。”

她的目光落在尤陌湿润泛红的眼睛上，语气稍稍柔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指尖轻轻扣着方向盘，指节微微用力，缓缓解释自己的心意，字句里都裹着无奈：“而且我和叶宁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从来都不是什么情侣，你别胡思乱想，也别把无关的人扯进我们之间的事里。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我自己——我骨子里就是直女，从来都没想过喜欢女生，以后也会按照爸妈的期待，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过安稳的日子。我怂，我没勇气跟家里人说任何偏离他们预期的事，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喜欢女生，他们肯定会难过崩溃，整夜睡不着觉，甚至会被这件事击垮。”

仲情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和愧疚，声音轻了些，却依旧清晰可闻，带着几分卸下伪装的坦诚：“我们家是做生意的，本身我混世魔王的名头才减减压去，让爸妈在公司里刚轻松没多久，有些竞争对手早就等着抓我们家的把柄，要是这事被传出去，他们一定会拿这个攻击我爸妈，到处造谣生事，让他们受连累，甚至会影响公司的运营，毁了爸妈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一时心意，就让爸妈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车内瞬间陷入一阵死寂，只有空调微弱的出风声，带着淡淡的凉意，还有窗外偶尔路过车辆的灯光闪过，在三人脸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亮了又暗，像极了此刻复杂的心境。后座的叶宁全程没说话，只是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尴尬。她身体缩得更紧了些，几乎要把自己融进座椅里，指尖轻轻抠着膝盖上的布料，粗糙的触感让她稍稍平复了些紧张，耳朵却下意识紧绷着，一字不落地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喉咙又轻轻滚动了一下，紧张感顺着脊背蔓延，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只觉得这修罗场的氛围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连空气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尤陌整个人都愣住了，身体僵在副驾驶座上，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双手攥着裙摆的力度渐渐松开，原本被捏出深深褶皱的布料缓缓舒展，眼底的水汽瞬间凝固住，满是委屈和不甘的眼神瞬间变得茫然空洞，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答案狠狠砸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连思考都停滞了。她嘴唇轻轻动了动，想再说点什么，想问点什么，却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干涩得发疼。她愣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玻璃上倒映着自己泛红的眼眶和茫然的神情，连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眼泪都忘了掉，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砸在白色连衣裙的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格外显眼。心里那些翻涌的嫉妒、执拗的不甘、深深的委屈，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执念，在这一刻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满满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仲情拒绝自己，从来都不是因为叶宁，也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只是因为仲情自己的选择，因为现实的顾虑，因为那份藏在心里的怂，这份直白的坦诚，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期待，也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暖黄的路灯透过车窗，细细密密地洒在三人身上，照亮了尤陌泛红的眼眶和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照亮了叶宁微垂的侧脸和紧绷的肩线，也照亮了仲情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复杂的情绪。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又压抑，晚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带着微凉的气息，却吹不散这份沉重的氛围，只剩下三人各自复杂的心思，在沉默里悄悄翻涌——仲情心里有释然，也有几分对尤陌的愧疚；叶宁心里有尴尬，也有几分莫名的放松；尤陌心里有茫然，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失落，缠缠绕绕，久久散不去。